门被关上后,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明黄色的帷帐里,皇上微睁双目,看向室内留下伺候的两个内侍。
他们并未察觉到异常,只低头值守,大气都不敢出。
年老的内侍轻笑了一声,靠近另一个稍年轻的内侍,低声道:“今个儿那边有牌局,全公公不去发财?”
年轻内侍微微躬身,客气地笑回道:“六公公说的什么玩笑话,我奉贵妃娘娘之命照顾陛下,可不敢误了差事。”
六公公挤了挤眼睛,搓了搓手。
“既是如此,你便替我看着点,嘿嘿,手有点痒,晚上估计不会有人来,等我赢了金银,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全公公心里虽不情愿却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下来。
“您只管去,什么好处不好处的,您老人家多多发财才是。”
六公公听他答应,立刻轻手轻脚地从侧门离开了,速度之快,仿佛生怕全公公反悔了。
等他离开后,独守寂静寝殿的全公公开始后悔了。
双目所及之处,皆是灯火与黑影,惹得他困乏不已。
再加上殿内无任何声响,更让他无聊得紧。
守了半个时辰,除了门外换班侍卫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动静。
早知如此,还不如出去打牌。
反正皇上一直意识不清,半昏半醒,他在不在这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想到此处,全公公烦闷得靠在柱子上。
长夜漫漫,六公公不在,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
正在他打着哈欠的时候,侧门被人推开,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
“全公公,牌局差个人,您赶紧的。”
全公公一听,顿时清醒大半,但是面上还在推辞,连连摆手。
“我这值班呢,去不了,真去不了。”
那内侍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道:“这种没日没夜的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呢,偶尔犒劳一下自己,不过分。”
说罢,那内侍竖起两根手指,搓了搓指腹。
他又朝龙床递了个眼色,低声道:“如今谁人不是在为自己做打算,全公公就不想赚点小钱,你玩牌的本事,内宫尽知。”
皇上病倒多时,宫中人人都在传皇上再也好不起来了。
内宫暗流涌动,上至太后妃嫔,下至内侍宫女,都各怀心思。
宫外更是风雨飘摇,局势扑朔迷离。
端王与景王看似风平浪静,私底下指不定斗得如何头破血流呢。
全公公被他说得心痒痒,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明黄帷帐,略加思索后,咬牙道:“也罢,今朝牌局去,明日人何方,谁能知道呢。”
他吹灭靠近龙床的烛火,放轻步伐,溜出了门。
关门声落下后半刻,帷帐里伸出一只手,缓缓掀开了帷帐。
皇上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拨开帷帐,双目在昏黄的烛火映衬下,格外阴鸷,也格外冷静。
门再次被推开,之前出去约牌局的六公公推门进来,低头行至龙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陛下。”
因早知皇上已醒,他表现得格外平静。
皇上冷哼了一声,怒道:“哼,各谋后路,宫内竟然已是如此风气了。”
“陛下息怒。”
六公公双手交握,举过头顶,弯腰行礼。
“起来吧,今日可有什么要事?”
谷</span>皇上神色稍稍缓和,询问道。
在他装昏迷的这段时日,都靠六公公为他传递消息。
幸好他一直不信任苏贵妃,特意将六公公安插在她身边,成为她信任之人。
在他无故病倒后,苏贵妃派六公公来“看护”他,正中他的下怀。
六公公略略迟疑后,回道:“贵妃娘娘似乎想怕你七公主去北莽和亲。”
皇上闻言,浓眉倒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北莽敢再次来犯,与她脱不了干系,她竟然还敢将今安送去和亲,简直冷心冷肺,厚颜无耻。”
“可惜再无第二个孟家去对抗北莽”,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的头猛地一腾。
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打消这个想法。
孟家有不臣之心,他绝对不允许有第二个孟家出现,绝对不允许。
抗拒北莽的,从来都不是孟家,而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若非他的恩赐,孟家怎么可能封侯拜将。
他抬眸看向六公公,问道:“太后那边可有何动作?”
六公公认真思索片刻后,老实回道:“太后那边并无任何动静,根据奴才的打探,太后每日都在佛堂打坐念经,为陛下祈福。”
皇上不禁动容,叹了口气。
“当年将执掌六宫的大权交给苏贵妃,架空太后,竟是朕错了。”
他以为太后恨他,以为太后心里还想着他那个死去的皇弟——安南王。
这些年他与太后看似母慈子孝,其实心里一直都有隔阂。
六公公见状,又道:“贵妃娘娘不准太后前来探望,听说太后又急又气,身体一直不大好。”
皇上扶着额头,露出懊恼的神情。
“太后到底是朕的亲娘,苏贵妃算个什么东西,是朕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太过自信,自信到不愿去相信枕边人会胆大到谋逆。
直到被苏贵妃暗害到病倒,他才看清自己的不足。
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看来朕必须早日康复,否则不仅女儿要被送去北莽,恐怕连补偿母后的机会都要没有了。”
“回陛下,景王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六公公适时开口道。
“不。”
皇上抬起头,眉头微皱,神情凝重。
“苏贵妃那个贱人想要的东西,难道景王就不想要吗?”
他不会将身家性命全部交到景王手中,就算景王是他的亲儿子,他也没办法毫无保留地去信任。
“父皇,你错了。”
随着冷冷的声音,一个黑影推开窗户,纵身跳进了寝殿内。
不用黑衣人取下面具,从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皇上也能一眼认出他是赵舒岸。
赵舒岸取下面具,目光如炬,紧盯着皇上。
“儿臣最想要的,是还母妃一个公道,小时候是,如今更是。”
至于皇权富贵,无他,顺手取得罢了。
他赵舒岸从来都没有拒绝好处的习惯,更不是假清高之人。
“喂,萧琰吗?”
“是我,你是谁?”
“七年前,艾米丽大酒店里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萧琰一听到“艾米丽大酒店”,呼吸便为之一窒,颤声问道:“真是你?你……你在哪儿?”
七年了!
他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七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如昙花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苛求任何东西。我……我只是放心不下艾米。”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艾米……是你女儿。”
“什么!我女儿?”
萧琰惊呼一声,心弦瞬间绷紧。
“她今年六岁了,很可爱,也很像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很怕黑,晚上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
听着女子的话,萧琰心中一突,急忙打断她道:“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我来帮你解决。”
“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女人苦笑一声道:“我将艾米送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以及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萧琰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急忙大喊道:“喂,喂……”
没人回答!
唯有噪音呲呲地回响着,信号中断了。
“该死!”
萧琰急得差点将手机捏碎。丅載愛閱曉詤app
过了几秒钟,电话中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萧琰,你一定要找到艾米,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萧琰的心都在滴血,他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放开她,给我放开她!”
可是他喊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任何回音。而那女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绝望!
该死!该死!该死!!
萧琰心急如焚。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换来了这太平盛世,可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女儿却备受欺凌!
不可饶恕!
萧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为灰烬。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就在他几欲崩溃的时候,手机话筒中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屑的声音:“这个贱人竟然还想找人,呵呵……”
萧琰急忙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诛你九族!!”
“啧啧,好大的口气啊!我好怕怕哟!”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快来吧,否则再过几个小时,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至于那个小贱种,下场会更惨,或者会被人打断手脚,赶到街上去乞讨,或者被人挖掉心肝眼睛啥的,又或者成为一些变态老男人发泄的对象,啧啧,想想都好可怜哟!”
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不屑,以及浓浓的挑衅。
“你找死!”
萧琰红着眼睛嘶吼道。
“等你找到我再说吧,呵呵……”
话音一落,萧琰便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电话中断了。
“该死!!!”
萧琰爆喝一声,浑身粘稠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皆惊!
想他萧琰,戎马十载,歼敌百万余众,年仅二十七岁便以无敌之态问鼎至尊之位,封号镇国!
手握滔天权势,身怀不世功勋!
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可如今,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这亿万百姓?
正在营地外特训的三千铁血战士,被这恐怖的杀气震慑,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夏五大战王闻讯而至。
“至尊!”
“大哥!”
五大战王齐齐上前,满脸关心之色。
“至尊,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王龙战天颤声问道,他跟随萧琰多年,如此恐怖的杀意,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因为遭遇叛变,数万漠北军被困,数千男儿力战而亡。
萧琰一人一刀,冲进敌军大本营,于万人之中斩杀叛徒。
那一战,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那一战,杀得八十万敌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那一战,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一怒,伏尸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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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父子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