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府里摆起了一场简单的酒宴,主角是刚刚归来的秦洪与裴蒙等人。萧珪带头去向他们四人一一的敬酒,大家争先效仿,就连虎牙和红绸都粉墨登场了。
结果就是,裴蒙一轮都没有招架过来,当场就醉倒,被抬进了客户里打呼噜去了。秦洪和他的两位老兄弟在军队里混了半辈子,酒量都很大,但也没能抗住这样激烈的车轮战,也都快要醉了。
酒至半酣,贼性难改的乌那合趁虎牙喝成了东倒西歪,想到凑到她身边去讨些便宜。结果还没靠近,他就被红绸脚下使绊摔成了一个狗啃屎,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席间的气氛越发变得热烈,所有人都很是开怀。唯有哥舒翰像是一个局外之人,倍受冷落坐立不安。
萧珪拿着一杯酒走到了哥舒翰的席边,说道:“哥舒兄, 我敬你。”
“岂敢!”
哥舒翰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要起身。萧珪摆手示意他坐着别动,自己挨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对饮了一杯。
萧珪说道:“哥舒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哥舒翰忙道:“萧御史有事,只管吩咐!”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哥舒兄,私下里不必如此见外,我们兄弟相称即可,或者互称表字。”
哥舒翰说道:“我是一个胡人,我可没有表字。兄弟相称,那也不合适。我还是像他们一样,称你为先生吧?”
“称呼而已,随意便好。”萧珪说道,“我想麻烦哥舒兄,回去以后告知令尊一声,明日辰时我会去军堡找他,洽谈一些军务。”
哥舒翰有些诧异,“萧先生想要我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
“对。”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答完话之后,哥舒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尴尬又郁闷的神色。萧珪看了他两眼,面带笑容的起身告辞而去。
哥舒翰更加郁闷了,他笑什么?他是在嘲讽我吗?……我还以为他要交给我什么重要的任务了,原来是叫我去跑腿传话。难道我哥舒翰,只配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差事吗?
次日,清晨。
萧珪带着严文胜和郝廷玉三兄弟一起,骑着马儿走出了元帅府。秦洪等人刚刚赶了上千里路回来,萧珪让他们在元帅府里好生休息,先要养足了精神。
乌那合带着他的两个心腹偏将,在于阗的城外等着萧珪。大家汇合在了一起,朝军堡而去。哥舒道元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在军堡的大门里侯着。见到萧珪他就迎了上来,施礼拜见。
萧珪看了看跟在哥舒道元身边的几员随从,哥舒翰也在其中,并且他还穿着唐军的制式军服。
不等萧珪发问,哥舒道元说道:“萧御史,我已经让犬子入了军籍。从今天起,他也是大唐的一员兵卒了。”
萧珪有点好奇,“哥舒兄,你好好的于阗公子不做了,怎会突然想到要来参军呢?”
哥舒翰摸了摸下巴,露出尴尬的笑容,“这个……”
大家都看出来了,肯定是他爹逼着他这么干的。
萧珪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对哥舒道元说道:“哥舒将军,我今天特意把乌那合将军也请了过来,就是想要约请大家一起,向北走,堪察一下战场地形。”
哥舒道元说道:“萧元帅有令,在下必然遵从。只是堪察战场地形这一类的事
情,向来都由斥侯完成。再说了,军堡里面有现成的沙垒舆图,于阗百里之内的所有山川地貌,可以一目了然。”
萧珪淡然一笑,“斥侯堪察和沙垒舆图固然有用,但我还是希望对战场地形进行一次实地的堪察。只有眼见为实,我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哥舒道元颇为赞许的点头微笑,“三军统帅如此勤恳而务实,真乃我军之福啊!”
萧珪笑了一笑,“我只是一个挂名主帅。仗该怎么打,还得依靠你和乌那合来出谋划策——哥舒将军,我们走吧!”
“走!”
众人走出了军堡,望北而行。一路上,哥舒道元不时的给萧珪讲解各处的地形,比如哪里有百姓聚集的村庄,哪里有矿山和马场,哪条河流通向何处等等,诸如此类。
严文胜跟在萧珪身边,用纸笔把哥舒道元说的这些事情,全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萧珪还不时将他手中的纸笔拿过来,亲自做一些标注。
半道上,哥舒道元突然叫他儿子哥舒翰快马先行了一步。萧珪并未多问,大家继续向前。
快要走到冰斗湖附近时,哥舒翰骑着快马去而复返,对萧珪说道:“萧御史,前方冰斗湖的一切工程都已完毕。请问萧御史,是否需要亲自上山验收?”
萧珪说道:“这么快?”
哥舒翰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小声道:“在下无能,耽搁了许多时日。好在我阿爷临时加派了两百军士上山赶工,这才赶上了萧御史规定的工期。”
萧珪笑而不语,心想:虽然历史上的哥舒翰声名赫赫,但现在的哥舒翰还真的只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既吃不
了苦也办不成事。要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我都懒得搭理他!
这时,哥舒道元大声问道:“哥舒翰,你可曾仔细的验收过了?是否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哥舒翰抱拳一拜,大声说道:“回将军,在下确实仔细看过了,没有问题!”
哥舒道元转头看向萧珪,问道:“萧御史,要不,我们再上山去看一看?”
萧珪说道:“不用了。把军士和工人全都撤下来吧!”
父子俩人同时一愣,“撤?”
萧珪十分肯定的说道:“全撤。哥舒翰,立刻就去传令!”
“喏!”哥舒翰抱拳一拜,拍马而走。
萧珪再道:“哥舒将军,从现在起,冰斗湖的山下要设立多处明暗岗哨,若非是我亲自带队,或是执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私自上山。否则,军法严惩!”
哥舒道元二话不说,抱拳应诺。
众人继续纵马前行,且走且看。片刻过后,大家就来到了冰斗湖的山脚下,看到大批的军士和工人,正结队从山上走下来。
萧珪跳下马来在四周观察了一阵,对哥舒道元说道:“哥舒将军,我觉得这处山脚倒是一个屯兵扎营的好地方。你认为呢?”
哥舒道元四下里看了几眼,说道:“附近颇多山地,不利于骑兵行走。只有眼前这一条道可以直通南北,突骑施大军若来,必走此路。我观此地左旁有山右侧有河,暗合青龙白虎之意。再又扼守南北通道之咽喉,我军倘若驻扎在此,进可突击敌虏,退可入城固守……看来萧御史还能精通兵法,此地确实是一个安营扎寨的好住处!”
乌那合顿时大笑
起来,“哥舒将军的马屁,拍得可真响啊!”
哥舒道元很是不爽,“你什么意思?”
乌那合笑道:“我睁眼一看,就知道我军必定是要驻扎在此。你却东拉西扯、青龙白虎的说了一大堆,还瞎扯什么兵法,你不嫌麻烦啊?”
哥舒道元气得直咧牙,却又百口莫辩,“你说是,那就是吧,我没什么好讲的!”
萧珪说道:“乌那合,如果你没有从实战当中积累到许多的经验,又哪能一眼看出,此地适合屯兵呢?”
“这倒是真的!”乌那合洋洋得意的说道:“我还不到十岁就开始带人打群架,十五岁就带了上百的马队开始纵横西域。从那开始我们几乎每天都在打,打了都快有二十年了!”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我从来没有带过兵,也从来没有打过仗。我只在兵书上读过,该要如何选址建营。但我今天,好像也没有选错地方。”
乌那合木然的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打二十年的仗,还不如你读几天书?”
“当然不是。”萧珪说道:“我的意思是,所谓兵法,其实就是从实战当中积累而来的各种经验。”
乌那合又眨起了眼睛,“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这么说,你真的读过兵书?”
萧珪说道:“随手翻过几页。”
乌那合有些忿忿:“难怪你们中原的读书人,一个个的全都贼精贼灵。原来我们花费二十年才能学会的一点东西,你们随便翻一翻书,就全都学会了!”
萧珪和哥舒道元等人,全都大笑起来。
乌那合满怀鄙夷的一个劲直撇嘴,“中原人,全都一肚子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