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则行提起此事,那么,他今晚的异常显然便是因为此事而起。
从他的讲述中,安若竹听得出他对段承翎此人并没有好感。
难道是段承翎去找了他,提出要扶持他上位?
他现在是在纠结和犹豫究竟该不该接受对方的投诚与示好吗?
但安若竹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他既然对段承翎表露出了明显的厌恶,那他必然就不会去纠结该不该与他合作。
依照他的脾性,必然会直接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
再说,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段则行也着实没必要跟旁人合作,他自己本就胜券在握。
段承翎曾经帮过段则远,还是对付安家的主谋,他的手段并不光彩,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段则行若是当真要跟这样的人合作,那安若竹对他首先就要生出失望来。
凭借安若竹对他的了解,她觉得段则行必然不会让她失望。
她脑子一转,当即就生出了另外一个猜测。
安若竹斟酌着开口,“你是因为他与贵妃之事而耿耿于怀?”
现在能让段则行那么在意的人和事,大概就只有跟苏贵妃有关的了。
她问出这个问题,果见段则行的面色微微有了波动。
安若竹见此便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安若竹忙道:“其实这些事未必是真的,就算他们年轻之时当真有过一段,那也定然是过去式了,贵妃多年久居深宫,翎王又早早去了封地,他们连面都见不到,再深的情谊也会被磨灭。
而且,我也相信贵妃的为人,她绝非那等会与外男有不明牵扯之人,旁人可以不信她,但你却不能怀疑她。”
安若竹说的这番话并非全然是为了安慰段则行,也是她自己的真心话。
贵妃和翎王的确是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情况下,要说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那委实有些太牵强了。
再者,安若竹也的确觉得苏贵妃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一种直觉,没有什么道理。
段则行却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松缓神色,面上反而多了一抹难言的异色。
安若竹再接再厉,继续讲述自己的观点。
“你说他扶持段则远是因为苏贵妃,这事是谁跟你说的?
关于这一点,你核实过了吗?如果你没有核实过,那我觉得这个说法极有可能是子虚乌有,信口胡编。
我虽不了解翎王,但从你讲述的他的所作所为却也能看出他是个利欲熏心,不择手段之人。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旁人无私奉献到这般地步?
他做那么多,归根结底只会是为了他自己,苏贵妃或许只是他故意拉出来当借口的罢了。
你若是信了这些话,那才是十分有可能中了他的圈套。”
安若竹分析得头头是道,且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他帮段则远,不一定真的是要扶持段则远上位,也可能是联合段则远对付段则行,等到将段则行除掉之后,他再转而对付段则远。
如此一个个分化,到最后,他自己不就成了最大的赢家了吗?
现在段则远不成气候了,他又怕自己现在就被段则行清算,所以就先下手为强,对段则行编了那么一个说辞,想要借此机会让段则行跟他握手言和。
但或许他就是为了让段则行对他放松警惕,如此他便有了喘息之机,在段则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背后再给他捅上几刀。
最后,段承翎不就成了最大的赢家了吗?
安若竹觉得段则行未必就想不到这些,他现在之所以会钻了牛角尖,也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是跟苏贵妃相关,他自己关心则乱,所以才当局者迷罢了。
为了让他恢复清醒和理智,安若竹更加卖力地向他分析和解释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在安若竹讲得唾沫横飞的时候,段则行忽的开口打断了她。
“阿竹。”
安若竹打住话头,她对上段则行的眼神,莫名从中读出了许多复杂又压抑的情绪,这让安若竹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他低低开口,“今日,我又做梦了。”
安若竹闻言,握着他的手不觉微微紧了紧。
他口中的做梦,自然跟寻常人的做梦不一样。
他的梦,都是能预示前世之事的。
他现在的状态这般不对劲,难道,是因为在前世之梦中,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难道,段承翎和苏贵妃之间的事,竟是真的?
也只有这样,安若竹才能解释他为何会这般反常。
安若竹最后还是问了出口,“你,都梦到了些什么?”
段则行陷入了沉默。
安若竹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到明显的痛苦之色,安若竹心中立马便生出了深深的心疼。
她当即道:“你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前世是前世,这辈子是这辈子,我们不能被前世的事束缚了。”
段则行哑声开口,“但我不想自欺欺人。”
安若竹见他如此,只觉得整颗心都跟着揪紧了。
她想阻拦,让他什么都不要说了,但段则行还是主动开了口。
而他说出的梦境内容,也让安若竹骤然失语,也一下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刻,安若竹也总算知道了段则行为何会这般情绪反常。
这个事实对他而言,着实太过震惊,也太过令人震惊,难以接受。
一时之间,安若竹觉得自己要安慰的话都好似被卡在了喉咙底,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段则行苦笑着望着安若竹,“很震惊,对吧?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了。”
安若竹见他如此,再次生出了心口揪疼的感觉。
她还是不肯相信,“你真的听清楚了吗?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解?
你方才也说了,你只是看到了一点零碎的片段,或许那只是你断章取义下得出的结果,事实并非如此呢?”
段则行苦笑,“我现在已然不敢心存任何侥幸了。”
安若竹却是坚定地道:“事实究竟如何,我们改变不了,但我们却能求证,不能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就稀里糊涂的。若是因此产生了误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