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段则行愿意救他,也还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在。
段则行已然确定,段承翎不似自己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单纯无害。
他非但不单纯无害,反而十分危险。
段则远和周家已经不足为虑,但是,段承翎这个隐藏在背后的毒瘤却尚未拔除。
容君回是他的儿子,这么多年来,定然帮他做了不少事情。
段则行发现段承翎的时间太晚了,现在再派人从头调查他,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所以,最好的突破口,就是容君回。
此时的容君回状况的确不大好。
他受了段承翎的一顿严惩,身上的旧伤未愈,便又添了新伤。
也的确如萧风所言,他没有得到任何救治,便是一日三餐也受到克扣,每天只有一顿吃食,且只有简单又粗糙的稀饭咸菜。
段承翎在翎王府就是天,他的命令无人敢违逆。
便是容冰颜这个亲娘,也选择了明哲保身,不敢接济他半分。
她不仅不敢接济容君回,反而惴惴不安,很是担心自己当初帮忙传递消息之举会被段承翎发现。
若他知道自己是同伙,那她必然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好在,段承翎对容冰颜很是轻视,也自信于她对自己的绝对服从,压根没想过她会背着自己做出任何不该做之事。
而且他也是先查到了容君回的人把裴修文带入京,所以便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是容君回的手下所为。
既然容君回不能管束好自己的手下,段承翎自然就要好好惩罚他,让他知道教训。
容君回一直以来的生存环境都算不上好,甚至堪称恶劣。
也多亏那些恶劣的生存环境,容君回才拥有了超出常人的意志,所以,他苦熬了这么多日,即便身上高热不退,他也还有一口气在。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要撑到极致,马上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打开,恍惚间,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段承翎。
容君回想,他是要来结束自己的性命的吗?
这样也好。
自己的命是他给的,现在由他收回,也算是两清了。
容君回只期望,下辈子,自己不要再投生成他的儿子。
他哪怕是投生在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家之中,也总比当他的儿子要好。
但是,容君回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冰冷话语,反而听到了一句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话。
“马上给他开药,不论用什么法子,需要用多么珍贵的药,也一定要把他的伤治好。”
是他的错觉吗?容君回竟然觉得自己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关切与懊悔?
容君回很快压下了自己心中那荒谬的念头。
他怎么会对自己生出半分关切,又怎会生出懊悔?
他突然让大夫来给自己治伤,多半也是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就这么死了太过可惜了吧。
容君回这般想着,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嘲讽,很快便不欲多想,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容君回的感觉并非错觉,至少那一刻,段承翎的确是懊悔的。
他恼怒于容君回对他的违逆,竟敢背地里给段则行传递消息,暗中帮他,坏自己的大事。
但直到他知道了段则行和段则远的真正身份,段承翎对容君回的恼怒,就全都变成了庆幸。
他开始庆幸于当初容君回的办事不力,没有把段则行杀了。
更庆幸于容君回给段则行暗中传信,让他能提前有所准备,逃过除夕宴会之时的那一劫。
因此,段承翎才想起了容君回的现状,这才带了大夫来给他看诊。
段承翎看到容君回短短的时日内就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心中也难得的生出了慈父心肠,对他的身体多了几分真切的关切。
容冰颜不知个中原由,她只是看到段承翎突然对容君回转变了态度,以为他总算是看到了容君回这个儿子的好。
一时之间,容冰颜只觉得满心欢喜,整个人都生出了一种苦尽甘来的庆幸。
她觉得,他们母子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容君回的地位开始提升,原本派来看着他的暗卫也都被撤了。
就在暗卫撤走的当天晚上,容君回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
翌日一早,大夫来给容君回看脉,却只看到空空如也,早已经凉透了的床铺,登时腿一软,直接软倒在地。
因为容君回的失踪,段承翎如何愤怒,整个翎王府又是如何人仰马翻,段则行并没有闲心去管。
得知容君回被带回来了,他第一时间便前去见了对方。
段则行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对自己的情敌这般上心。
“翎王给他请了大夫,目前他的情况已经稍有好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段则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于段承翎给容君回请大夫这事,段则行并没有太过惊讶。
在他看来,段承翎真的对容君回不管不问,让他自生自灭,那才是真的让段则行不可置信。
毕竟,容君回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此前段则行便从萧风的口中得知了容君回受了重伤,但听到和亲眼看到毕竟是不一样的。
段则行着实没想到,段承翎对自己的亲儿子竟然会狠心到这等地步。
容君回的衣裳敞开着,即便已经上过了药,他身上那些外伤也依旧触目惊心。
即便段则行对容君回无甚好感,但此时见到他这浑身是伤的模样,也禁不住蹙起了眉。
段承翎对他未免也太狠了些。
容君回很警醒,即便浑身是伤,身上高热也还在反复,他也早早就意识到自己被人带走了,只是现在的他并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此时听到动静,他便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见到来人是段则行,容君回脸上的表情明显顿住,露出了一抹极其错愕的神色。
他哑声开口,“怎么会是你?”
段则行走到了桌前坐下,目光与他平视,语气郑重。
“你现在能说话吗?如果你还撑得住,我有一件要紧事要跟你详谈。”
此刻的容君回很难受,但他看出了段则行的郑重,所以他还是强撑起了精神,哑声道:“我可以,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