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望着段则行，眼里没有半分类似愧疚与亏欠，说出口的话也同样半分不客气。
众人见她这番态度，眉头都不觉微微蹙了蹙。
她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自作主张地改变了段则行的命运，难道她不应该有一点点愧疚吗？
一时之间，大家对段则行不禁生出了更深的同情来了。
段则行却并不需要大家的同情，对于周皇后的这番反应，段则行也早有预料。
段则行开口喊住她，为的也不是真的要得到她的一句歉意。
对段则行来说，那轻飘飘的歉意，毫无分量。
就算她当真开口道歉了，段则行也不会接受。
只是，在人前，段则行多少需要演一演。
他望着周皇后，脸上露出了一抹万分受伤的神色，似是极力隐忍，才终于将自己的难受强行忍了下去。
“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们至少还会有一点母子情。”
周皇后见到他这番装腔作势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厌恶。
她恶狠狠地朝段则行的方向“呸”了一口。
“事到如今，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父皇也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装给谁看？
若非是你精心安排了这个局，今日之事又怎会发生？
对你有母子情？呸！我只恨当初怎么没有直接把你掐死！
若早早把你掐死了，而今我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周皇后激动得胸脯一阵阵起伏，说出口的话也像刀子一样，毫不客气。
她本已经告诫过自己要冷静理智，但一看到段则行的这副嘴脸，她就怎么都忍不住！
他分明就是个狼崽子，自己根本是被他给蒙骗了！
一想到这，周皇后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众人听到周皇后这番刻薄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心中对她也更添了几分鄙夷不屑。
不管怎么说，她都养了段则行这么多年。
便是阿猫阿狗，养久了都会生出感情。
但她对段则行却是半点情分都没有，非但没有，言语间还这般充满刻薄。
以往所表现出来的慈爱，竟全是伪装，而今的态度，才是她的真面目。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段则行闻言，又露出了一抹故作伤怀的黯然模样，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极力克制。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声音满是自嘲。
“是我魔怔了，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别人不知道段则行在演，周皇后却是不会不知道。
周皇后还知道，他必然不会无的放矢，他现在演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周皇后心中正生出这样的警惕，就听段则行话锋一转，幽幽开口，“那么我请问，这件事，周家人是否也知情？”
周皇后闻言，神色一紧，周腾华的身子更是陡然一颤。
她就知道，段则行必然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跟自己演戏。
他一反常态，不过就是为了引出周家来罢了！
被段则行这么一提醒，大家才一下想起了周腾华这号人来。
“刷”地一下，大家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他。
几乎是段则行说出这话，周皇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周皇后几乎是立马开口反驳，“此事与周家无关！他们都不知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所为！”
周皇后太过急于撇清，反倒更像是心虚害怕。
众人心中都不觉若有所思。
周腾华也立马撇清，“我，我们周家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论如何，这事都绝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了，那周家就真的要完了！
段则行目光幽幽地望着他，“当真不知道吗？那你为何要罔顾事实，诬陷我是私开铁矿一案的主谋？”
周腾华有些自乱了阵脚，“我，我……”
周皇后见他乱了方寸，连辩解都忘了，只怕最后真的要露馅儿。
她当即抢过话头，急声道：“什么叫罔顾事实诬陷你？那件事分明就是你做的，我们只是说出了真相罢了！”
周腾华被周皇后这一带，总算是重新找回理智，连忙附和。
“对，我，我只是说出真相罢了，并无半句污蔑之言！”
周腾华极力让自己镇定，就好似他所说都是事实。
但经过了这么一出闹剧，大家再在脑子里梳理这几方之间的关系，心中却是不由得生出了新的思路。
这件事往回追溯，是由裴修文主动捅出来的，而他指认之人，是齐王。
齐王从一开始就极力为自己叫屈，甚至底气十足地提出要让大家当面来见证和对质最后调查的结果。
这一举动，大大地减轻了他的嫌疑。
只有真正问心无愧，他才能这般底气十足，不然他把这件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
后来发生的一切，所有矛头也都齐齐指向燕王，而跟齐王没有半点关系。
便是周皇后也站出来，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地为自己的亲儿子求情。
经过先前的一切，几乎是所有人都相信了私开铁矿一案是燕王所为。
但这个认知，在此时此刻，却是不禁微微发生了些许动摇。
或许，周家庶子周浩宇和那些受了刑的证人都没有说谎，他们认为私开铁矿的主使就是燕王。
而燕王，也没有说谎，因为他的确没有做这件事。
双方都没有说谎，那么真相是什么？
真相就是，周浩宇和其余证人都以为自己知道的是真相。
有人告诉他们，是燕王下令开采这处铁矿，他们是在为燕王卖命，所以，他们即便受了那样的酷刑，也依旧没有更改说辞。
而燕王，也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那件事，所以他也才会态度那么激烈强硬，甚至主动要求受刑以证明清白。
真正说谎的人是周皇后。
便是周腾华，也有十分重大的嫌疑。
周腾华是周皇后的亲兄长，周皇后真的可能会瞒着自己娘家人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吗？
就算当初这件事周家不知道，但过后，周皇后也势必会把这件事告诉娘家人。
因为她要让自己的儿子上位，就离不开娘家人的帮衬。
若是娘家人不知道齐王才是他们真正的外甥，岂不是要帮错人了？
所以，周腾华有九成也是知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