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医的面色凝重，反反复复地诊了好几次，直到淳文帝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终于收回了手。
他一副如丧考妣的神色，颤颤巍巍地跪下请罪。
“老臣无能，实在是诊不出苏贵妃的病症究竟是何等原因，更是不知该如何破解，还请皇上恕罪！”
瞬间，淳文帝心中的希望一下破灭，段则远亦是如此，他的心中更是立马笼上了一层深深的失望和恼怒。
这老太医这么一把年纪了，竟然这么不中用？
让他救人，他倒好，连病症都看不出来，当真废物。
段则远自然不能发作，淳文帝也强压心中的怒意。
现在不是兴师动众处罚的时候，他直接一甩袖，怒喝道：“真是废物，给朕退下！”
那老太医忙不迭地退下了，同时还禁不住抬手在脑袋上狠狠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虽然被骂了一句废物，但好歹没有被降罪。
在宫中当差多年，他也早就被骂习惯了，那区区一句废物又算得了什么？简直不痛不痒。
这老太医算是混过去了，其他太医就开始七上八下，心怀忐忑了。
但不管怎么忐忑，他们都没能逃过这一劫。
在场的所有太医，依次上前给苏贵妃诊脉，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也都跟那位老太医一样，甚至连苏贵妃是中了毒都诊断不出来，只觉得她的脉象紊乱，叫人琢磨不透。
所以，那云昭究竟是怎么诊出来的？
原本大家对于云昭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劳什子鬼斧神医多多少少有点瞧不上，觉得他这个草莽出身之人，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
以前那些名声，多半是造势造出来的。
现在，大家对她却是不禁生出了点点改观了。
至少她能对苏贵妃的病症说出个一二三来，还说得那么头头是道。
她若非真的有十成的把握，怎么敢像方才那样把话说得那么满？
淳文帝见他们一个个的连半个屁都放不出来，顿时更加恼怒。
“你们这些饭桶，朝廷花了那么多俸禄供养你们，你们就用这点子三脚猫的本事糊弄朕？简直全都是废物！全都官降一级，罚俸半年！”
众太医们闻言，当即心头发苦。
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啊。
大家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纷纷跪地领罚。
淳文帝将他们都罚了一通，心中的火气却依旧半点未曾缓解，因为这些废物压根儿就没有给他分忧解难，他心中对苏贵妃的担忧，也依旧半分未减。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做对比，淳文帝再看云昭的时候，也一下觉得顺眼多了。
至少，云昭是真的有本事，不仅能直接判断出苏贵妃的病症，还能说出解毒之法。
即便这解毒之法对淳文帝来说不够十全十美，但好歹也是个法子。
经此一试之后，淳文帝也越发意识到，苏贵妃的毒，除了云昭以外，只怕没人能解了。
淳文帝再次深深闭上了眼睛，久久未语。
段则远僵着身子站在一旁，即便此时他是站在屏风后头，但他却是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有股芒刺在背之感。
作为一个孝子，现在的他应该主动站出来表态，主动提出要为苏贵妃以命换命。
但是，他数次张口，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可他这个时候沉默了，必然会在父皇的心中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印象。
等到母妃毒发身亡，父皇就会越发将她牢牢地记在心里，百般怀念。
而每每这时，他就会想到自己今日的沉默，从而把母妃的死怪到他的贪生怕死上。
死人是最让人怀念的。
而活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
父皇对他的情分，是不是也会因为这件事一点点消磨殆尽？
段则远觉得自己脑中此时便正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拉扯，越发叫他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云昭突然疾呼出声。
“不好，贵妃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了！”
随着她的这一声惊呼，淳文帝和段则远俱是齐齐回神，两人都第一时间看向苏贵妃。
因为离得近，是以，他们能清晰看到，苏贵妃那张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一些小黑点。
小黑点并不多，若是生在一般人的脸上兴许根本就瞧不出来。
但苏贵妃的脸太过白皙，也太过无暇，是以这些小黑点落在上面，就显得分外明显，也分外突兀。
淳文帝的面色骤然变了。
云昭的声音急切，“贵妃体内的毒素比草民想象中霸道，皇上，再也耽搁不得了，必须在一个时辰内给贵妃施诊，不然，草民便是大罗神仙，也根本无力回天了！
草民究竟能不能用以命换命之法，还请皇上尽早定夺！”
云昭的这话一出，立马就让淳文帝心中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紧迫感，仿佛下一刻苏贵妃就要死去一般。
而段则远的心弦，也在此时绷紧，直接绷到了极致。
淳文帝看向段则远，眸色深深，像是饱含了诸多情绪。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云昭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道：“皇上，草民方才想到了一味药材，名唤醉仙草，不知宫中是否有？
若是宫中能有这么一味药材，那草民便能再加一成把握能保证苏贵妃和齐王都安然无恙！”
淳文帝闻言，眼睛陡然一亮。
又多了一成把握！
他急急道：“宫中药材众多，更是不乏珍稀品种，你所说的醉仙草也必然有！
快，快去药房找，务必把这味药给找来！”
淳文帝不管不顾，直接下令。
但是，专司药材署的太医却是一下白了脸，面上冷汗更是开始涔涔往下淌。
那个叫醉仙草的药定然珍贵无比，他以前听都没听过，若是宫中当真有这么一味药材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硬着头皮开口，“回皇上，宫中，并无此药……”
“什么？”
淳文帝几乎面色陡变，“怎么会没有？宫中那么多药，你怎么能保证每一种你都知道？万一有呢？
你还没有去查就断然说没有，万一因此错过了良机，你担得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