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闻言，似是受了颇大的打击，面上不觉笼上了一层更加跟浓的悲色。
她的眼泪簌簌滚落，全无半分皇后的仪态，只像是一个极尽无助的母亲。
段则行忽的开口，“不若让儿臣的好舅舅先来吧，若他先扛不住改了口，那儿臣身上的冤屈也能洗掉一半了。”
周皇后含泪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只一瞬，她就迅速恢复如常，只是一时之间，她都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周腾华则是再次呆住。
好半晌，周皇后才找回神智，再次哀戚地开口。
“不论是你，还是你舅舅，都是母后的亲人，母后都不希望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段则行幽幽地望着她，“可也是儿臣的好舅舅方才说出那番话污蔑儿臣，将儿臣至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他既然敢说那些话，那就要做好承担的准备，不是吗？”
周皇后对上段则行的目光，心中莫名一慌。
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段则行识破了的错觉。
周腾华满头冷汗，后背的衣裳都不知道打湿了几次。
他冲着周皇后高声喊道：“皇后，您还是劝一劝燕王吧，事到如今就不要再嘴硬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所作所为定然早就留下了马脚和破绽，迟早也是会被皇上查出来的。
到时候，皇上更是不可能会饶过他，现在认了，皇上还能念在他主动坦白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皇后，就算燕王糊涂，您不能跟着一起糊涂啊！
微臣不惧任何酷刑，但微臣却不想看到燕王真的走到那样的境地啊！”
周腾华高声呼喊着，一副全然为了段则行考虑的模样。
而周皇后的表情也出现了痛苦的挣扎。
她抓着段则行胳膊的手更加用力几分，像是经历了一番十分艰难的抉择，终于低低地开口，“行儿，你舅舅说得对，你就认了吧……”
周皇后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段则行却是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她，直接打断了她，说话的音量也不曾控制。
“认什么？母后，你怎么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儿臣说了，那些事儿臣没有做过，儿臣怎么可能会认？”
周皇后依旧压着声音劝着他，“行儿，在母后这里你还要嘴硬吗？那些事你做没做过，母后心里清楚得很！
母后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有劝动你，让你踏出了错误的一步。
你现在主动认了，至少还能少吃一点苦，母后也会竭尽全力为你求情，一定会求你父皇保你一条性命，大不了便是被遣送封地，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段则行面上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更加强烈，他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周皇后在说些什么。
周皇后面上苦口婆心，心中却已经在暗暗倒数，等着他再次爆发。
果然，段则行直接爆发了。
他气愤地望着周皇后，声音比方才更加洪亮。
“母后，你怎么也跟他一样开始胡说八道了？儿臣什么时候沾染过半点铁矿之事？
你们为什么都一口咬定这事是我做的，还都要摁着我低头认罪？
你们到底是被谁下了迷魂汤？”
段则行这一番愤怒的控诉落在众人的耳中，瞬间让大家猜到了方才周皇后对段则行耳语了些什么。
连周皇后都认定段则行跟那私开铁矿一案有关，也在劝段则行认罪，这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周皇后可是段则行的亲生母亲，若她没有百分百确定此事是段则行所为，怎么可能会劝他认罪？
淳文帝心中天平本就有所倾斜，现在更是彻底歪了，就差直接往段则行的脑门上戳一个定罪的章了。
周皇后依旧在进行着自己的表演。
既然段则行已经把话吼出来了，她便顺势抬高了音量，不再像方才那样故意做戏。
“行儿，你听母后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就老老实实认罪吧！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注定不会是你的，你便是强求也强求不来！
无论如何，母后都会求你父皇保你一条性命，也会让你少受点罪的！”
段则行直接将周皇后一把推开，指着她愤怒咆哮，“我说了我是冤枉的！你们这些人，才是要置我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周皇后被他推得跌倒在地，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了。
“行儿，母后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段则行怒喝，“你若真的为了我好，又怎么会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随意往我身上扣下这样的黑锅？
我现在真有些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周皇后闻言，脸上哭泣的表情微微僵了僵，面部表情险些失控。
她的心头也闪过瞬间的心慌，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如常。
不可能，他不可能真的怀疑什么。
他之所以会喊出这么一声咆哮，也只是因为愤怒罢了。
周皇后露出了更加心痛的表情，“行儿，你怎么能对母后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在挖母后的心呐！”
说完，周皇后便捂脸痛哭起来。
淳文帝不耐烦看他们母子的拉扯，也不想看到周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毫无仪态的模样。
他语气沉沉地开口，“好了，别哭了，成何体统！”
周皇后被这么一吼，这才终于止住了哭。
不等淳文帝再开口说些什么，周皇后已经再次快速地进入了表演状态。
她哽咽着开口，开始为段则行求情。
“皇上，私开铁矿之事的确是行儿做错了，但，但他都是一时糊涂，请皇上看在他尚未酿成大错的份儿上，饶过他这一次吧！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您若是一定要罚，就罚臣妾好了，是臣妾没有教导好他，让他走上了歧途，做错了事，臣妾愿意代他受过，请皇上恩准！”
说着，周皇后便“咚咚咚”地用力磕头。
段则行则是抿着唇，嘲讽地看着她的表演。
她和周腾华两兄妹这互相配合的一出双簧可真是完美，这下子，简直是将他的罪名扣得牢牢的了。
都这样了，谁还会相信他段则行是无辜的？
反正他自己都快不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