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则行的语气幽幽的,透着一股冷意,“既然儿臣愿意以受刑来验证自己没有说谎,没道理他却不用受刑。
若他也能在受刑之后不改口供,那他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若不然,他的口供也完全不值得采信。”
听了他这话,周腾华的身子又禁不住狠狠一颤。
方才那些惨绝人寰的刑罚,他光是想想就已经毛骨悚然,若是真的落到他的身上,他几乎难以想象。
周腾华知道,自己心里可是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他因为那些刑罚,一个没扛住说了不该说的,那一切岂不是都完了?
段则远见此,面色也陡然一变,手心暗暗握紧了几分。
周腾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一看就不是那等能经受得住酷刑之人。
他若真的因为受刑胡言乱语了,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段则远心中暗暗着急,但此时他却是根本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因为他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做什么。
他这时若是站出来阻拦,反倒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
所以,段则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并且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腾华的身上,希望他能争气些!
淳文帝听了段则行的话,也没有理由反对,直接点头同意了。
这个提议是段则行提出的,他自己都已经要亲身试验,淳文帝又有什么理由护着周腾华?
他也想要看看周腾华究竟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周腾华若是没有说谎,又何惧这区区刑罚?
段则行得了淳文帝的准话,便朝周腾华的方向瞥去一眼,面上露出几分挑衅之色。
周腾华强作镇定,实际上内心已经方寸大乱。
眼见罗琨就要开始给段则行用刑了,众朝臣不觉面露各种异色。
有人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求情,但到底是慑于眼下局势的不明朗,一下生了退意。
万一淳文帝是真心想要舍弃燕王了,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求情,岂不是要被淳文帝给记一笔?
这种时候,还是明哲保身更为要紧。
所以,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没人开口。
就在罗琨正准备动手之时,一道急切的女声传来。
“住手!”
众人闻言微愣,旋即就见一人急急地从淳文帝身后的屏风中冲了出来,面色急切。
大家定睛一看,不是周皇后是谁?
原本周皇后是不想出面的,她巴不得段则行受刑,最好直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才好!
而她,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装晕,就能糊弄过去。
但这个计划,现在却是被打破了。
因为段则行把周腾华也拉下水了!
不仅段则远对周腾华不放心,周皇后也不放心,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担心周腾华会扛不住直接招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装死了。
她不能让周腾华受刑,就只能在段则行受刑之前冲出来阻拦。
周皇后的出现,让众臣们都愣住了,便是段则远也愣了一瞬,他事先也不知道周皇后在屏风后面旁听。
不过他只愣怔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
同时,他心中也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有她在,一切自然再好不过,因为她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帮自己,不会让此事泄露。
周皇后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急急地就朝段则行的方向扑去,一把将他护住。
“谁都不许碰他!”
段则行看了一眼周皇后,她满脸皆是急色,双目也泛着红,俨然一副一心护子的焦急模样。
段则行在心中给她鼓起了掌,不愧是周家人,一个个都这么演技出众,难怪上辈子自己傻乎乎地被他们联合诓骗,耍得团团转。
罗琨要想把周皇后搡开,那是再轻易不过的,但对方是皇后,既有身份上的差别,也有男女之分,罗琨一时便停住了动作,只征询般地望向淳文帝。
淳文帝见到周皇后冲出来,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相反,她能忍到现在才冲出来,倒是让淳文帝有些意外。
但他不惊讶,却不代表着会纵容周皇后的所作所为。
淳文帝沉着脸,怒声呵斥,“皇后,朕允你旁听,却没允你贸然插手!你给朕退下!”
周皇后转头看向淳文帝,双目含泪,语带哽咽。
“皇上,行儿是您的亲儿子,您就算再怎么狠心,也不能对他用刑啊!”
淳文帝面色沉沉,丝毫不为所动。
“不是朕要对他用刑,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他骨头那么硬,那么无所畏惧,朕不过是成全他罢了!”
周皇后听了,更加急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一把抓住段则行的手,语气殷殷。
“行儿,你就不要再跟你父皇犟下去了,就跟他低个头,认个错吧!母后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那等刑罚啊!”
段则行看着周皇后,目光幽幽,又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儿臣没有做错事,为何要低头认错?
与其要平白蒙受那等不白之冤,儿臣宁愿接受刑罚。”
周皇后满脸哀戚,“行儿,你,你何至于此!若真的受了那刑,你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啊!
你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母后怎么办?”
段则行语气淡淡,“就当儿臣不孝吧。”
说完,也不等周皇后再说些什么,直接对罗琨道:“开始吧。”
周皇后却是陡然拔高了声音,“不行!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本宫就唯你是问!”
淳文帝面色当即变得更加阴沉,“皇后,你这是要在朕面前耍威风不成?”
周皇后一脸哀求地望着淳文帝,“皇上,臣妾只有行儿这么一个儿子,臣妾真的不忍心看他受那样的刑罚啊,皇上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可怜可怜这孩子吧。”
若此时跪在地上向他求饶的是苏贵妃,淳文帝必然会心软。
但现在这个人换成了周皇后,淳文帝的心肠便不自觉冷硬几分。
他的面色非但没有半点和缓,还更多了几分冷意。
“身为父亲,朕可以可怜他,但身为一国之君,朕不能置朝廷律例于不顾!
而今私开铁矿一案尚未查清,他究竟是否清白还未可知,当着那么多文武重臣之面,朕如何能公然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