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则远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周腾华倒是先开口了。
他一脸沉痛与复杂地望着段则行。
“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是坦白吧,现在如实坦白了,皇上也会念在你们的父子情份上从轻发落啊。”
段则行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冤枉的,但周腾华的这话就像是一记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众人看着段则行,只觉得他这就是在抵死狡辩。
段则行面目扭曲,对着周腾华一阵愤怒咆哮。
“舅舅!你知不知道你这话会把我置于怎样的境地?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清醒一点啊!我若是出事了,周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周腾华面对他的这番咆哮也露出了激动之色。
“我根本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我只是突然醒悟了罢了,我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们之前做的事,都是错的,那些事才真的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殿下,你及时悬崖勒马吧,及时回头,才能有一条后路,周家也才会有活路!”
周腾华的语气中带上了一股苦口婆心的意味,一副完全为了段则行考虑的样子。
段则行面对他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却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他的面色反倒笼上一层深深的阴霾,盯着周腾华的目光也充满了幽深的打量。
周腾华迎上段则行那样的目光,心中本能地生出几分闪躲与心虚来,但他却是很快就将那样的情绪收敛了。
他们和段则行这样的关系,注定了只能是敌人。
段则行就算心里要记恨他们,那就记恨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怪,就怪他当初投生到了苏贵妃的肚子里,怪他为何一直跟段则远作对。
如果他对段则远不会造成任何一点威胁,他们也就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为了对付段则行,他自己不也是彻底豁出去了,做好了一起牺牲的准备了吗?
这般想着,周腾华就更没了半点心虚,反而对段则行生出了点点恨意,恨他的不识趣,害得他不得不自我牺牲。
而段则远,瞧着段则行那副宛若遭到至亲之人背叛的样子,便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
他可真是个蠢货啊。
他现在肯定想不通,为什么他的亲舅舅会在他背后捅刀子,给他这致命一击吧。
等到他临死的时候,段则远倒是不介意亲口告诉他真相。
到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定然也会十分精彩,甚至,还可能会直接死不瞑目吧。
那样的情形,光是想想就让人快意呢。
段则行盯着周腾华,忽而笑了。
“好,好得很,古人说,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今日我总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舅舅啊,在背后扎起刀子来,真是半点不手软。
你们父子俩先前唱的那一出双簧,可真是精彩,若非你最后给我来了这么一下,我差点没识破。”
周腾华自然听出了段则行话里的嘲讽之意,但这点子嘲讽算得了什么?
他可不会因此就良心发现,突然改口。
他们周家早就跟段则远绑在了一条绳上,他们的生死荣辱皆系于一身,段则行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这次既然都已经动手了,那就定要彻底将段则行摁死,绝不能留半点后患。
周腾华依旧是那副满含痛心,又极力劝解的表情。
“殿下,微臣知道您这是在怪微臣没能兜住事,是,是微臣胆小怯懦,但,事已至此,微臣只希望殿下能及时回头,莫要一错再错了!”
段则行直接朝周腾华啐了一口,“你个满口谎话的老匹夫,本王只后悔没能及早识破你的真面目!”
周腾华听了段则行的话,似是狠狠受了打击,看向段则行的眼神也一下充满了失望。
段则远在这时插话,“周大人,他就是死鸭子嘴硬,你不必再劝他。
你且向父皇好好禀明情况,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为父皇提供有用的讯息,你便是招认有功,父皇定会酌情对周家网开一面,不会牵连无辜的!”
段则远这番话,一来是有意在周腾华面前卖好,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忘记他这个舅舅,也没有忘记周家。
二来,也是不动声色地在淳文帝面前帮周家求情,希望淳文帝能真的对周家网开一面,不要真的把周家连根拔了。
若周家当真像裴家一样被灭了,于段则远而言,也是一大重创和损失。
淳文帝终于开了口。
“你且给朕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都好生说一遍,记住,朕只听真话。
如果过后让朕查出你的话里有半个字的掺假,那即便周家是皇后的娘家,朕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周腾华心头一凛,手心禁不住再次冒出了点点冷汗。
屏风后面的周皇后更是全程神情紧绷,双手紧握,目光发直。
她知道这一次周家必然会遭到一次重创,但若是这次的牺牲,能让段则行彻底失势,让她的亲儿子段则远能趁势而起,那一切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周皇后用力握紧拳头,心中暗暗祈祷。
而站在苏贵妃身后的云昭眸中却是掀起了一阵淡淡的涟漪。
很遗憾,她没能看清楚那个男人狼狈地匍匐在地的模样,不过,光是听他的声音,云昭便能在脑中勾勒出了那番画面。
此时的他,定然像一条狗一样吧!
哦不,说他像狗反倒是侮辱了狗,至少,狗是忠诚的,而他,最擅长的便是说谎和背叛。
在此之前,段则行便已经对她预告过今日会发生之事。
他知道周家人会背叛他,会将这口黑锅往他的身上扣,而他已然准备好了后招,只需要云昭在恰当的时候配合他。
云昭想不通周家人为什么会背叛段则行,但想不通她便索性不想。
她既然选择了跟段则行合作,便索性闷头走到底。
段则行若敢耍她,自己也不会给他解毒,他最后也活不长。
是以现在,云昭便毫不犹豫地站了段则行这一边。
他既然敢拿铁矿之事来做伐子,就说明他的确跟此事无关,他也有翻身的筹码。
既然如此,那说谎的,就只能是那个令人恶心的男人了。
那个男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云昭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这才是他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