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竹闻言,亦是深以为然。
对于段则远那样的人来说,他顺风顺水惯了,这段时间的挫折已经给了他巨大的打击,同时,也让他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
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失败,害怕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筹谋落空,所以,现在的他必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沉稳有序地慢慢谋划。
他已经被段则行彻底打乱了节奏,所以,心慌是必然的。
这个时候就算淳文帝改了主意,决定不再将他送去封地,段则远也是心慌的,他会担心再有变故发生。
为了避免这样的变故,他定会有所行动,且绝对等不了多久。
段则行等的就是他的行动,只要他一有行动,段则行就能抓住他的把柄。
安若竹见段则行脸上那副镇定自若的神色,心中也不觉多了几分安定。
只是,在事情未成之前,安若竹依旧不敢盲目乐观。
她问,“你已经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了吗?”
段则行点头又摇头,“我一直派人在京中盯着他,现在还没把消息传来。”
安若竹闻言,神情顿时微妙地顿了顿。
“你都还不知道他的计划就敢这么自信?”
看他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安若竹还以为他早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呢。
段则行看到安若竹对他的嫌弃,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
“我的人虽然还没传来确切的消息,但不出意外的话,我也能推测出他接下来的行动。”
安若竹:“这么大的事,你就靠猜?”
段则行笑望着她,“当然不是,你难道忘了,我有前世的记忆。”
安若竹闻言,神色一顿。
是了,他能梦到上辈子之事,那样的梦境,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
自己只是经历了方才那一次,而段则行却不一样,他已经把自己上辈子之事都经历了一遍。
上辈子的一切对于段则行来说,着实不能称之为多么美好的经历,安若竹有些心疼他不得不重新经历那些并不美好的一切。
但往好的方面想,那一切,也并非没有好处。
至少,那些东西会为段则行提供预警。
段则行并没有安若竹心中的那些百转回肠,对于那些梦境,他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唯一让他心绪翻滚,久久难以平复的,也就只有此前做的那个梦。
他没有对安若竹隐瞒,直接将自己此前梦中所见的段则远对付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安若竹也敛了自己多余的情绪,认真倾听。
这种能先知先觉,将对手的一举一动都尽数掌握的感觉的确很不赖。
但是,这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他们既能受益于这样的先知先觉,却也要谨防被此局限,因为过度依赖这样的先知先觉,反而失去了因时制宜,因地制宜调整策略的主观能动性。
安若竹便提出了自己新的问题。
“但是前世与今生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你现在凭借前世的记忆来判断段则远现在可能会有的反应和作为,会不会出现偏差?”
段则行点头,“嗯,你考虑得的确在理,所以我也并非全然依赖那些记忆,也派了人盯着他们。
他究竟有没有按照前世的记忆在谋划,很快我就能知道答案了。”
安若竹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
“可是,我们到时候才开始布局反扑,还来得及吗?”
他们远离京城,而段则远一伙却是一直在京城以逸待劳,各方面的筹备必然十分周全。
等到他们到了京城,她只怕段则远也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他们回去之后再瓮中捉鳖。
段则行安抚性地拍了拍安若竹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自信。
“放心,来得及。
你要相信,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前世的我了,别的不说,这次扬州城地龙翻身,却没有发生大量人员伤亡,我也算是立了一个大功。
我能立下这个大功,想来段则远也是预料不到。
有了这个功劳加持,段则远原本想要制造舆论打压我,直接往我身上扣屎盆子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再想要对我发难,必然要重新再找到一个更合情合理的借口和理由,这也需要时间重新去布局和安排。
而且,他自己尾巴也不干净,他在给我下绊子的时候,我也不会闲着,我手上可也抓着他的大把柄。”
安若竹忙问:“什么大把柄?”
段则行笑了笑,“裴家之事,你应当还记得吧。”
一想到裴家,安若竹就露出了一抹有些咬牙切齿的神色。
“我当然记得!”
她表姐可是差一点就嫁进了裴家,踏进了那个火坑。
“当初那场秋闱泄题案,父皇对外只宣称是裴家所为,但实际上,这件事真正的主谋却是段则远。”
安若竹闻言,表情再次呆滞。
她并不怀疑段则行这话的真实性,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段则行面露嘲讽,“自然知道。”
“那皇上还……”
还只是推出了裴家和一个礼部侍郎柳宏博做替死鬼?
对于段则远,则是半点责都没追!
至少,这件事在百姓中是半点都没有传开。
这么一个幕后主使竟然安然无恙,除了是皇上包庇,还能是什么?
或许禁足和打板子对于淳文帝来说,已经是对段则远最大的责罚了,但段则远犯的根本不是小错,他这是已经把手伸到了科举上啊。
如果这事是段则行做的,淳文帝只怕早就将他褫夺亲王封号,马上打发到偏僻荒凉的封地上,永世不得入京了。
而段则远却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王府中,能安然等到年后再离京。
安若竹知道淳文帝偏心,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偏心。
安若竹的话戛然而止,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将她的愤怒和不满尽数表现了出来。
段则行反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样的偏袒维护已经是常规操作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安若竹不觉暗暗将他的手握紧,眼中又流泻出满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