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了板子，还被禁足了，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原本他预备了要加诸在段则行身上的，全都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段则行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
今晚上，段则行赢得漂漂亮亮。
这阶段性的胜利，原本是该让段则行感到高兴的。
但是，段则行却是有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淳文帝对他的信任，需要依靠最直接明了的证据。
如果段则行没有事先做了这些准备，那今晚上挨板子的，就会是他，
而淳文帝对段则远的信任，却是基于他们深厚的父子情。
即便是淳文帝对段则远的那番毫不留情地训斥责骂，也是因为怒其不争。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争，就什么都不会拥有。
而段则远，他却握着一把好牌，即便他糟蹋了自己的那一手好牌，淳文帝对他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
这是多么让人心酸的现实。
没关系了。
这一切不是已经是常态了吗？
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现在也不必再抱什么其他希望了。
宫外，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一片喧嚣热闹。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是小贩们赚钱的好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
段则行看到这样的喜庆，原本沉郁的心情，也终于像是找到一点发泄口，他脚下的步子不觉加快几分。
他想见安若竹，但他没有直接往安家去，而是先去了一趟如意楼，取了一件东西，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朝安家而去。
今晚是中秋，他岂能空手去？
这个礼物，是段则行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她见了，定然会喜欢。
其实，他今晚从段则远那里坑来的那颗夜明珠品相也十分不错，那夜明珠送给安若竹，她多半也会喜欢。
只是，这样的夜明珠太少，也太过打眼了，万一让人知道了那夜明珠到了安若竹的手里，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那是段则远的东西，安若竹若是太喜欢的话，段则行心里头只怕反倒要吃味了。
这个时间点，他要见安若竹其实有些不合适了。
但是，今晚的段则行，却是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冲动，非常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哪怕，就只是见一面，把礼物送给她也好。
不然，他便总觉得这月圆之夜，缺了点圆满。
段则行一边在心中告诉自己，夜闯香闺非君子所为，一边却是毫无心理负担地翻墙而入，朝安若竹所住的院子而去。
他虽然没来过安家，不过，他早就弄到安家的地形图，把安若竹的院子所在的位置摸索了个一清二楚。
安家的守卫还是很严的，毕竟是武将之家。
段则行怕自己会被发现，便让萧风等人给他打掩护，把护卫引开了，于是，他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摸索到了安若竹的院外。
到了这儿，段则行倒是一下变得守礼起来了。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又找了个树杈隐匿身形，然后摘了一片树叶吹了起来。
他吹的曲调，是安若竹以前吹过的。
他听过一遍，也就记住了。
而安若竹学的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全都是她二哥教的。
安若竹还没睡。
以往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睡下了。
但今晚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就是感觉心里有点空。
在良辰催了她第五次之后，安若竹终于不情不愿地准备洗漱歇下。
就在这时，她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曲调。
树叶吹出来的曲儿，声音自然不会有多大，若是不仔细听，只怕就会让人误以为是虫鸣声。
但安若竹的耳力好，且她对这个曲调也再熟悉不过，当即就反应了过来。
她的心头当即一阵猛跳。
几乎毫不犹豫地，安若竹直接就冲了出去。
循着声音，安若竹奔到了院中的树下。
抬头，就见那人坐在树上，脸上那银制面具在夜光下折射着熠熠的微光，但那抹光，却是不及他此时的眸光。
良辰和美景也急忙奔了出来，不用上前，她们就能猜到那人是谁。
太嚣张了，他可真是太嚣张了，大晚上的竟然敢直接闯进安家来！还闯进了自家姑娘的院子！
真正的忠仆该做的，是立马扯着嗓子大喊抓贼，把这个夜闯香闺的登徒子抓起来。
但是，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却是默默地转身，在小院门口站着，给他俩放风。
唉，没看到自家姑娘方才跑得有多快吗？
她们若是还看不出自家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心思，那她们这忠仆也白当了。
幸亏姑娘今晚上给院中的仆人都放了假，她们都不用在跟前伺候，这会儿都在各自的屋中休息，不然，单靠她俩，也没法清场。
安若竹奔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冲冲，就好像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但是她都已经跑出来了，总不能又重新折回去吧？
段则行放下了唇边的那片树叶，唇角微微翘起，懒懒地跟她打招呼。
“见到我很开心吧。”
的确是很开心的。
直到见到他，安若竹才知道，自己一个晚上都在暗暗期待着什么。
但是，她嘴硬，就算心里头开心，也不肯承认。
她板着脸，硬邦邦地否认，“有什么好开心的？我才不开心呢！”
段则行将她那故作嘴硬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变得更加愉悦了几分。
果然，今晚上来这一趟是正确的。
“什么？不开心？这可由不得你。”
安若竹：？
“喏，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抛了下去，安若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安若竹还没打开，但却已经能猜到那是什么了。
果然，她解开了套在外面的包装，就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把剑。
剑鞘上雕刻着精致的纹路，入手便知质感不俗。
她打开剑鞘，立马就感受到了剑刃上的凛冽光芒。
这把剑很轻盈，那剑刃更是轻薄如纸。
但安若竹懂剑，她一眼就看得出，这把剑并非凡品。
安若竹一时手痒，当场就挥剑劈砍，她还没怎么用力，眼前这棵树的一根小臂大的枝丫就被砍了下来，切面整整齐齐。
果然是一把好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