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如大姐所想的那般,陆蕙刚步上台阶,停在长桌前,那小伙计便端着笑脸劝道:
“姑娘,我们今儿有厨艺比拼,中午暂不营业呢!
您要是来用饭,下午酉时再来哈。”
陆蕙站在长桌前,看着那写在单子上的人名,伸手指了指,笑眯眯的说:
“这位小哥,我同他们一样,是来参加厨艺比拼的,我要去菜品那组。”
小伙计的脸先是一愣,随即又打量起陆蕙来。
这姑娘还没他大,身量都没长成呢,哪来的劳什子比拼手艺,但胡大掌柜可是交代过,开门做生意,只能扬笑脸。
所以他也只好腹诽后再次端着得体的笑继续解释:
“姑娘,我家这次是正经的厨艺比拼,你莫要来开玩笑。”
陆蕙叹了一下,耐心的说:“你们的告示贴了十几天,从未写下年岁小、为女子者不可参赛,是也不是?”
小伙计挠了挠头,继而认真说道:
“说是这样说,但我也是一番好意,你看着尚未及笄,就凭这样的年纪,如何能跟里面的正经厨师比?
我是怕你因此事输了后,伤了自己的自尊心,往后再不愿入厨房。”
他的妹妹不就是去了绣坊应职,后因为手艺不够格而被辞退,后面一蹶不振,再不愿拿起绣花针。
小伙计便是想到了这个,才如此劝着面前跟她妹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
陆蕙自是不知道小伙计妹妹的故事,她听了人家的话,也只是觉得这人想的怪多。
她就算输了也不会自暴自弃,她只会精益求精后再卷土重来。
陆蕙敛了笑意,认真的同小伙计说:“你放心,我定不会如你说的那般,你放我进去吧,今儿我必须参加的。”
说完以后,陆蕙又诚恳的添了一句:“小哥,若是你做不了主,不如去叫胡茂大掌柜来。”
胡茂是来福酒楼的大管事,店里的二把手,知道他的人多不胜数。
小伙计自然也没有觉得陆蕙是认识胡茂的,便犹豫不决的不知到底要不要去喊人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有那么多人围观呢。
胡大掌柜多忙啊,到底该不该去叫呢?
正在这时,一个约么五十岁的男人,从店内走出,人群里立马有人指着大声道:
“诶?那不是胡大掌柜么?”
“是啊,他都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这小姑娘进去。”
方才跟陆蕙聊天的大姐,见小姑娘站在门口被大家围观,到底是有些不忍心,所以大声的接着话说了几句:
“怎么不能进,那告示本就没说年龄的事儿。
这世间神童多了去了,有那五岁便能作诗的,怎么就不能有未及笄就能做一手好菜色的呢!”
人群里自然也有人附和,多些变数,这比试才好看嘛。
所以有人帮着腔说:“胡大掌柜都来了,肯定能让进去的。”
“就是就是,他最是有善心了,肯定见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哭着鼻子回去,哈哈哈。”
陆蕙听了这话蹙了蹙眉,这话听得好生轻薄,她腹诽了一句:果然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便收回了目光。
胡茂是做生意的,即便名声很大,但说起话来还是和声和气。
他是不认识陆蕙的,若今儿是陆瑾来,他大抵能认出来。
所以他疏离中又带着些客气的问陆蕙:“这位姑娘也要来参与比试吗?”
陆蕙点点头:“正是,烦请胡大掌柜通融一下,就让我进去吧。”
胡茂看着不及他肩高的小丫头,终是不想耗费这个时间,菜品组已然有了八人,八个灶头刚好够用。
若是多她一个,还得打乱布局,十分不妙。
见胡茂没有点头,反而神色带着点审视和不耐,陆蕙赶紧搬出那日的席夫人。
她说:“胡大掌柜,您可还记得当初席夫人交代您的事儿?
她可有说过日后只要是陆家兄妹送来的山货,让您务必都购下,我便是那日救了席夫人的陆家妹妹。”
虽然不知道这个胡茂跟席夫人是啥关系,但是此时也别无他法,若是胡茂硬是不让她进去,她也不能撒泼打滚啊。
果然胡茂听了陆蕙的话,眸子里闪过一道微微诧异的光,他自是记得小姐身边的刘嬷嬷来特意交代他的事。
而且他也记得那个爱笑的陆家哥哥名叫陆瑾,也记得他来送松树菇和兔子时,一派磊落的拒绝了来福酒楼多给了两文一斤的价格。
见胡茂面色松动了些,陆蕙又可怜兮兮的道:“胡大掌柜,求您了,让我进去比拼吧。
我真的会做很多菜色,没准就合了你们的意呢。”
话说到这份上,况且还有救了小姐的这个缘由在,胡茂拒绝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口。
他轻轻颔首,淡笑一声,道:“那既如此,陆姑娘便随我进来吧。
只是,即便有这份关系在,我们来福也是要本着公允、公正的态度来对待此次比拼的。”
陆蕙知道胡茂的言外之意是说:即便你跟席夫人有一面之缘,那我们也不会因此作弊。
她乖顺的点了点头:“这个我自是明白。”
... ...
二楼的雅间里,一名中年女子斜靠在贵妃榻上,修长纤瘦的手指拂过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的一脸慈祥。
她跟身边的人说:“刘嬷嬷,月灵,你们说,老爷和大哥这般为了我特意搞了厨艺比拼,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啊?”
刘嬷嬷端了杯蜜水放到贵妃榻边上的梨花木小几上,笑着道:
“夫人说的哪里话,您这个岁数怀了身孕,反应又这般大,想来是个小少爷呀。
咱们府里盼着这个嫡子可是盼了十几年呢,更别提老爷和大爷有多高兴了。
等选好了厨师入府,您就算每顿多吃上两口,那也值当!”
月灵也赞同的点点头,把那杯蜜水端了起来恭敬的递了过去,浅笑道:
“夫人快把蜜水喝了吧,自打听了陆姑娘的话,每日里喝点,夫人果然没有再眩晕过呢。”
席夫人此时瘦削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眼前浮起那个给她喂糖水喝的娇俏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