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空潭曲,日色冷青松。
天边行云淡漠,水样漂泊。四围里,芳草嘉树青涩蓬勃,恰似笔尖靛青垂落洇染,投入潭中丝丝渺渺。
少年赑屃聆听琴音,垂落眼睫,“师尊,以您之大能,世间任何地方,俱应来去自如,还有什么能困住您的东西吗?”
“欲随长风千万里,生来却落枷锁中。”紫衣人仰望天边浮云,嗓音透着无奈,“曾身居高位而无为,犯下种种错失,至今难赎其罪。你可知,若想解吾一时之困,世间又须承担怎样的后果?”
“赑屃不知。”
“……朱光驰北陆,浮景忽西沉。海无三尺水,山成数寸尘。”
……
赑屃从回忆里醒神,笑道:“二哥,你还说我糊涂了!此法乃我游历途中听人说得只言片语,多加搜寻求证,最终从古书里得来。当时你也在旁边的。我哪有什么熟识的大能可以帮衬四海?”
审视赑屃神情,睚眦背身一笑,“我就随便说说,有这样的人固然好,添几分助力,纵使没有,为兄也另有他法。”
“七弟,想必你还不知道,五弟的调查已有眉目,眼下当属看守四海云霞的绮梦最为可疑……证据之一,乃其时岸上飘散的桃花香,这香气特殊得很,你猜猜,那是什么?”
……怎不闻间者来报?狴犴、二哥何时联系这般密切……赑屃心惊神荡,少顷,方开口道:“莫非关系此女本元之性?她乃桃树化形?”
睚眦点头,又道:“九弟法力微末,因时时携带父王恩赐的长曜神鞭,少有人能占得便宜。事发之日,他的武器未曾戴在身上,七弟,你不觉奇怪吗?”
赑屃神色凝重,“‘神抶电击’击伤了她的元神……长曜沾染了凶手的元气之精?”他困惑道:“长曜既出,现场焉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再高明的清除术,也无法在一时半刻完全抹除雷电笞击留下的印痕。”
“或许此女深谙什么秘法,才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处置了小九。”睚眦冷笑,“元神之伤,极难痊愈。奈何人海茫茫,难以查询。谁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女,乃狴犴、负屃旧日相识!”
观明心医馆前,绮梦、五哥神色,两人何止旧日相识?赑屃心念道,至于秘法……
赑屃止念,开口说道:“天族中人,诡计多端,二哥莫要被其离间,怀疑自家人。”
“我哪里有说怀疑他俩了?”睚眦斜睨,似不经意,又好像在观察赑屃神态。
清和殿不比纪炎殿,位处极西,建筑遮挡,少有耀阳凌照,海底森寒,景物倍显萧条。
斟茶入盏,水光摇曳,茶叶浮沉,升腾的雾气氤氲了两人眸光。睚眦嘴角上翘极浅的弧度,“换了旁人,怕做不到检举自个儿的熟人,既安排狴犴调查,没有人不放心的。”
赑屃坦然自若,接过茶盏,“仅凭消散的桃花香,只怕无法令她认罪。长曜导致的伤口如藏在隐秘处,也不好勘察,她毕竟是天界中人。”
“怪就怪在,她对所犯事实供认不讳!”睚眦淡然垂睫,抿了口茶,“嫌犯现已收押。狴犴为避嫌,甘愿退居副位,父王遂将此案交予我主审。”
雷霆乍震!赑屃缄默不语,眸光淡漠。他冷言道:“若所犯属实,她万死不能赎其罪。但绮梦乃天界中人……”赑屃抬头,“二哥是否有意借此作些文章?”
睚眦坦然而笑,“此等良机,放过岂不可惜?”
他悠然起身,念道:“天界负其强盛之姿,思逞无厌之欲,唆使凡界屡犯海禁,更遣间者残杀东海王嗣,狙害隐毒,目空四海!何狂妄之甚也?!万万水族感其轻贱,怒目切齿,无不痛愤!视其背约弃盟在先,藐视挑衅在后,四海愤而讨伐,师出有名——!”
“赑屃,”睚眦偏身笑道,“你觉得这文章作得如何?”
“固然精彩,可东海肇兴,此举过于冒进,……臣弟秉持旧议,”赑屃低头示敬,两手相合,“宜蛰伏壮大,治弓矢,缮甲兵,联合四海五湖及各族势力,徐徐图之。”
“王师顿弊,吾已整饬。吾甫回东海,遂分派心腹,筹谋屯兵,更借凡界动兵、东海阅兵之机,选将练兵,积饷修守!而今,万事俱备,惟欠东风。”
南海一方要求囚牛凭太子身份迎娶公主,敖璋同意授予太子衔,旨意已下,择日筹办典礼。想来,睚眦也是始料未及。如今心急慌张,过于冒进。光凭少数兵力,定难与天界一战。
赑屃暗道:……他先前便轻视联络各族势力,只一力促成东南海联姻,难道另有把握?
“七弟,你曾提议,说动囚牛,联合南方,攻取幻海,而你则去蓬莱……”睚眦负身,轻声道:“我一直没问,要是你出了意外,谁还能知晓你当初苦心布置棋子的意图?……何人可当其位?”
两下敲门音,打破一室岑寂。
“进!”
送赑屃前来的扈从,应声进殿。
扈从揖手,垂目道:“殿下,人带来了。”
门口站立一人。
平凡普通,湮入人海之中,过目即忘。除非长久相处,你不会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今日情势之下,那人局促立身,眸光乱瞟,双手交叠紧握,战战兢兢。
原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赑屃淡淡瞥了那人一眼。
“前一阵,我的间者,在一处地方,翻阅到一本书。旁的注疏,字迹瞅着,甚为眼熟。至今,我仍清楚记得书上一句话,‘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
“说得真好啊!”睚眦笑说:“我何尝不想‘定分止争’,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天下民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而财少人多。穷富不在天定,在于不甘命,在于争夺。成王败寇,王侯将相,焉有种乎?”
“水下暗流汹涌,有人却要它定。我偏要搅乱这一池水泊!叫利益迭代,权柄变更!”
“任何乱我计划者,绝不手软!”
“七弟,你和那些别有用心者,都不一样,你带我上蓬莱,固魂魄,有恩于我!往日,更是与我无话不谈……是以,二哥不怪你意志不坚。”
“今日,二哥请你来,主要为了一事……”
云遮雾罩的一席话,层层加码。先表示自己知道赑屃背后有人;再挑拨狴犴、赑屃,叫两人认为对方与自己离心;然后,……掌握绮梦,即开启两界战争的引火索。
门口站的,是赑屃曾经安插的间者,睚眦派人施行贿赂,成功反间、收编,交由扈从许宁汉管理。
事实上,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那是赑屃的人。
茶香萦绕。白水煮沸,“突突”跳跃,溢出的水泽错乱、无序地落入炉间炭火。
红彤炭火“嗤嗤”涌起白气、飞灰,炙热火焰烈烈张扬,舔舐壶底。
赑屃沉默片刻,他听懂了睚眦的话中话,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的胸间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淡漠抬眼,“我选择了您,所有握于我手之权柄,终究会悉数归于您。只是非常时期,您打算,叫何人接手呢?”
转眼,眸光投注到许宁汉身上,“他吗?”
睚眦挥手,扈从告退。
“蓬莱秘境,逐水流居,望月显形,你该好好谋划如何夺取。此等微末小事,我自有安排。七弟,就不必忧心了……”
赑屃凝视睚眦双眼,浅浅一笑。他沉默起身,长揖到底。
“赑屃!”
睚眦叫住他,“抛开诸事不谈,我仍是你二哥!蓬莱岛攸关全局,今日交托于你,务必竭尽全力!……休再儿女情长。”
穿着水白衣袂的人影,步履停驻,旋即愈行愈远,不曾回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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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侵分、释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