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个月后,立秋。暑气尚未褪去,日头仍有些毒辣。
人声鼎沸的大街挥发各种味道。煎饼翻转的香,摩肩接踵的汗臭,鱼市散发的腥气,泼洒的脏水,开封后弥漫的酒香,交付时手上躺着的铜臭味……
红尘气滚滚的大街,有那么几瞬的安静。青衣少女迈入嘈杂的环境中,出尘清雅,姿容绝丽,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美眸,令人见之忘俗。她慢吞吞地行走在拥挤的大街上,行人见了纷纷下意识地为其让路。
永兴赌坊门口一阵喧哗。一件物事,不,一个人,被毫不留情地掷在街面上。旁的小贩啧啧感叹,均是见怪不怪,不乏谑笑着的看戏人。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赌坊的一名看门人唾了口。
青衣少女脚步顿住,低头看了看。那人自被扔出来后,面对赌坊大汉的飞唾无动于衷,待赌坊的人消失在视线中,方鼓起勇气还了几句嘴,一副泼皮无赖样子,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几口泄恨的唾沫。
那少年衣衫褴褛,形神呆滞,脸上满布油光污渍,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清洗过。他回转过身,似才发觉面前站着一人,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后,毫不在意地绕过少女,自走自己的道路。
青衣少女回转过身:“何不易。你兄长呢?”
那少年却是何不易。短短三月时光,不知发生了何事,叫他堕落成这样。且说何不易听到少女问话,步履停了一瞬,开口嘲讽地笑笑:“有完没完?”这样的问话,他已听不相关的人、看戏的人,问过千遍万遍。每一遍,皆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扒开他心上的伤口,再狠狠地划上一道、戳上一刀!何聪是如何的伤重不治,垂死家中,当日情形历历在目。翻滚的恨意一遍遍碾压他的神智、无边悔意充斥他的胸腔,他不想再体验“徒然奈何”……他的头风又要发作了,何不易低头笑了笑,歪歪倒倒的,哼着歌走了。
青衣少女惊愣。
何不易走远后,旁边摊贩小声说:“姑娘,别问了,他呀,现在就是我们镇里有名的泼皮户!他家兄长啊,一个多月前就被码头的那群‘沈家帮’活活打死了。没爹没娘的,没人管他咯……”
另一人搭话道:“就算他兄长健在,那何家小子也是一沱茅坑里的腌臜物,若不是他不思进取,去招惹那群人,何聪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为了个宝贝弟弟,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到最后连命也送了……”
少女皱了皱眉,嗓音冷清:“沈家帮草菅人命,赵知县不管吗?”
“赵知县?”那人手括在嘴边,正待小声回话——
“你可少说两句吧!”一名婆婆制止道,随后,撇过身子,问少女:“姑娘,你与何家……”那老婆婆扭头一看,哪还能见到问话少女的踪影?
青衣少女眼看着何不易进了间寺庙,思虑再三,还是没跟上去。身侧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肩膀。少女略一矮身,而后轻轻旋身,善用巧劲,如游鱼挣脱,反绕到那偷袭之人的身后。
那人见如此,也不见下步动作,只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又要管一些‘烦人’的事了,马不停蹄地赶来阻止,怎么,这次不管了?”
少女嫣然浅笑:“此前,我是一个人,纵然招惹麻烦,麻烦的也是我一个人。生生死死,我从未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待我。可是现在,如果我招惹了麻烦,关心我的人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我招惹了麻烦,麻烦最终会招惹到关心我的人。是以,若无十足把控,还是不要轻易插手为好。”
那来人抚了抚不太牢靠的旧面具,笑道:“长进不少!这次,我看着,你可以管一管。”
他走了几步,不见少女回应,于是停下步履,侧脸说道:“老实说吧,他身上有些古怪。走了,小芸初,就当陪老夫看看去。”
原来,那青衣少女,正是跟随耆老而去,消失不见三月的芸初。
而那面具人,却是数月前,掳走芸初的怪人。
他们二人如何能言笑晏晏?
只叹风氏拿得起、放得下,觍颜跟随耆老,耆老挥手造了间小屋,而风氏不具变化之能,裹紧打满补丁的破袍子,纵身上树,借了个树窝子,幕天席地。耆老看了他一眼,不赶他走,也不回答他的问话。真打起架来,耆老不一定再能打赢他。
芸初伤势恢复极快,翌日就能行动如常,耆老先教些呼吸吐纳之法,芸初遂听命学习,不料被风氏瞧见,窃笑不已。芸初自是惊惶,不料风氏一反常态,并不近前,好像她才是一个令人躲避不及的怪东西。
他躲在百年大树之后,摇着脑袋:“五行之力,你已具其二,只是身手欠缺些灵活,灵脉运输稍显滞涩。那老家伙不引导你好好开掘身体里的宝库,反从最基本的呼吸吐纳之法教起,真真是怕太逼着你逼碎了,但就这个循序渐进之法,你得学到猴年马月才能自强自立?”
“那依你之法又当如何?”芸初正待开口,忽闻耆老发声。耆老步伐徐徐,身形一晃,已穿过青绿竹林,来到眼前。他脸上宽和笑着,不见恼怒。
风氏崩起一丝戒备,缓缓起身,笑道:“我没有歹意。看了些时日,也算看出些名堂来。这娃娃的情况,与我比较像。你留我在此地,难道不是指望我能引导引导她吗?”
芸初抿唇:“可我,不期望你的引导。”
风氏哼了一声,那一声中似乎在谴责女娃娃不识好歹。
耆老摆摆手,让芸初不要开口,笑言道:“女娃娃不急,老夫即使有心,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谢过您的美意。”
风氏咳了一声:“我看她合该是要急的,年纪轻轻困在此地,换哪个少年人能呆住?女娃娃,你就没有急着想去做的事?世界上弱肉强食,没有腹中巧思,也不具备强健筋骨,贸贸然入世,可是要尸骨无存的,况且,不久之后,三界要有一场大变呀……”
耆老仍是笑,捋了捋不长不短的胡须:“芸初,摒弃偏见,放下执着,好好跟着这位前辈学习学习吧!”
“可是师父……”
“利益互换而已。”风氏笑了笑,“你知道我要什么……”
耆老亦笑:“你要长生,难道这不是长生,即使痛苦,依然活着,你付出代价,得到你想要的,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风氏沉声道:“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我要长生,也要好好活着,活得逍遥自在,活出自己的一番面目。而不是终日藏在这副皮囊之中,戴着面具,披着破衣,孤独痛苦,与世隔绝。”
耆老沉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漠然,你见过它怜悯过谁,帮助过谁,厌恶过谁吗?人生于世间,已然几百万年,繁衍演化,必然与偶然交之,因果万千,谁能管得了?”
“女娲赐予人族形体,伏羲赋予人族长生,我空有形体,但求长生。你出自伏羲门下,自当知道你家师尊现在何处?”风氏忍不住直言,声音微微颤动。
耆老不由叹道:“伏羲、女娲早已作古,只剩传说了。他在世间何处,抑或,存在与否,都不是我等小辈能探寻的事情。”
风氏:“那我就等。”他冷笑道:“你们门下放置了这么多人在集云镇,要我相信,没有伏羲帝的授意,怎么可能!”
耆老摇摇头:“师尊能晓过去未来。此令由来已久,我辈世世代代遵循。你不相信,亦是无法。”
风氏:“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等。”
一飗飗流云徜徉竹林上空,蓝天白云,涛声阵阵,有疾风吹过,掀起众人衣袂。
耆老笑了笑,不再言语。
风氏看向芸初,笑言道:“我亦然十分好奇,能让你们花下心力的孩子,到底能成为怎样的人?”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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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