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回游,回到一只苍老的手掌上。
东海,礁石园林,明珠光华照耀,流水摇曳波纹。玳瑁看了看掌上的小龟,两下逡巡园林北面与西南方,最终将其收入乾坤袖中。
……
冥界之行,不能说全无收获。方才闲谈中,他有意谈及龙后,观秦广王对其并不熟知,龙后曾言及她的冥界好友送了她一颗琉璃珠,那所谓的冥界好友又是谁?既然冥界与东海不常走动,关系也不密切,龙后来往冥界,十三阎殿岂能不知?冥界之中,迷障重重,唯一的渡船,唯一的渡口,莫非是冥界中人去往外界?鬼差?鬼判?十三阎殿之一?
赑屃立在岸旁。漫无边际的曼珠沙华铺满冥色。鬼差押解一众身披枷锁镣铐的小鬼,乘船、渡桥,哗哗作响的一长串锁链在花丛夹生的羊肠小路上拖过,湿润软和的泥土散发腥气。
冥河水波纹浩荡,杳然西逝,暗色的河面下沉浮着不少东西,随着那水势,飘飘荡荡。岸上人凝视着悠然的河水,不知沉思什么。
背后有人笑道:“冥河水晦暗不明,长时间凝视冥河水,容易陷入迷执。”
赑屃听到背后来人,旋即转过身去,亦然扬起唇角:“方才在回想殿下说的一番往事,视线本来没落在河面上,结果被水中的动静引了去。这河水滔滔不绝,来处似笼着黑暗的雾气,叫人看不清楚,却未知是要流向何处?”
来人却是秦广王与岐伯。秦广王笑了笑,道:“君不闻,春秋时期,人间有一夫子立于川旁,见川水滔滔流逝,感叹‘逝者如斯夫’?这河水,古来就有不少大能者探寻其来处,思虑其去处,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佛陀曾言,‘来处来,去处去’,大概为此。”
岐伯听到,捋须笑言:“赑屃,你再皱着眉头,可真要陷入迷执了!”言毕,转向秦广王道:“老友客气,今日就送到这儿吧。”
渡船远去,赑屃的脸在黑暗天色中侧过一半,眉头轻蹙,余光扫了一眼西侧的河水。
秦广王伫立原地,略一凝眉,内心不由记起若干年前,一个喜着红衣的女子,半蹲在冥河河畔,凝望河水的模样,也是如赑屃一般,侧过一半的脸来,望着西逝的河水,长眉轻蹙,苦思不解,没半晌,又似放下一般,转回眸光,柔荑抚弄水纹,望着冥冥前路,绽开一丝笑意。笑容温婉浅淡,如冰焕释。
他还是隐瞒了一些事。
四百多年前,枉死城多了一卷空白天书,也少了一样东西。准确地说,随着杨氏女与转轮王坠入轮回,那样东西的去处也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事关两界,他到底不能和盘托出。
无声的暝色不断往后退去。水流的哗哗声成为了耳朵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水面的黑光逐渐成为视野中唯一的亮色。茫茫黑雾,潮湿闷热渐转冰寒刺骨,一天一夜的行程,犹如从春夏步入秋冬。
船头的摆渡人头戴幕笠,眼睛直视前方。前方水陆,景物影影绰绰,难辨轮廓。
赑屃看向船头摇橹的船家,微笑问道:“船家,您在这儿摇橹多久了?”
舟子目视前方,并不搭理。
岐伯见状,缓缓步出舟篷,他轻轻一笑,神秘莫测地冲赑屃摆了摆手。走上前去,岐伯轻拽舟子衣袖,而后指向赑屃。那舟子回过神来,瞟了赑屃一眼,低首,单手作揖。
赑屃回礼。
岐伯作了几个手势。舟子凝滞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与耳朵。
赑屃恍然,微笑着再作了一揖。
夜宿舟中。指尖凝起一丝光亮,岐伯点燃了案几上一盏长明灯。赑屃凝眸,那灯座雕凿成一男一女两名稚童托举的形状,底部牢牢钉入案几。那案几则以一种罕见的致密材质雕凿而成,与船舱底部融为一体。不大的船舱,呈现半透明的颜色,质地极为坚固。
岐伯瞥了一眼赑屃的神色,不由慨叹。他诎右臂支船,笑道:“你年纪轻轻,第一次入冥界,倒颇为镇定。这条舟,我也只坐过三次。今日,不,昨日是第四次。”
赑屃淡笑不语,静默聆听。
岐伯笑了笑:“你没有什么疑问要问我?”
赑屃道:“想知道的很多,比如……”他觑了一眼四壁,“这条舟。”
“这条舟,”岐伯唇边掀起一抹神秘的笑,“采取地心最为坚硬致密的石头琢磨而成,费时费力。但这条舟的珍贵,远远及不上,能驾驭这条舟的摇橹人。”
长明灯倏忽灭了。
黑暗中,赑屃思及开口:“风氏,在世间留有子嗣吗?”
岐伯点点头,又道:“若有,想必,也是屈指可数。且,只能是人族。”
寥寥几句,两人不再言语。
入睡前,赑屃有盘膝冥想的习惯。身侧的长明灯,罩上了干净的防风灯罩,斑驳的琉璃色走马灯似的映照在船舱四壁。光华流转间,赑屃睁开了眼。
岐伯打着哈欠,从舱外进来,为他端来一碗干净的水:“喝吧,总算行到驿站,可以好好休息了。囊里已灌满了水,过个半日,便可上岸,回集云镇去。”
赑屃笑着接过,饮下。
当夜,一点虫鸣也无,黑雾层层翻涌。赑屃猛然惊醒,他侧过头去,发现岐伯侧身卧躺,鼾声轻微。眉头轻蹙,赑屃凝神倾听水下、外头的动静,他轻推了几下岐伯,岐伯磕碰了上下嘴唇,咕哝了句什么,就是不见醒来。
赑屃无法,只得自己起身,慢慢出了舟篷。一阵疾风直掠,衣带当风。
舟头横卧一楫。摆渡人盘膝而坐,扁舟停驻在一处僻静“港湾”,其两岸水草夹生,舟飘荡于河弯中,舟底不时碰触到什么,响起“跫、跫”的声音,疑似路经的游鱼用头顶撞木板,一下,停顿几瞬,又撞上一下。
幕笠摘落在旁,轻倚舟子膝头,夜风轻扫,满头华发散落宇暗色之中,格外分明。他埋着头,补编破旧的幕笠帽檐,手里厚薄均匀的竹篾飞快穿梭成形——其手背苍老,掌心厚实,指间斑驳生茧,几道鱼网细丝勾勒的伤痕横亘指节、掌心,一如最普通的凡间渔民。
赑屃轻扣船舷,那边无半点反应。双眸微凝,他举步向船头走去。
舟子放下手中幕笠,回过头来,沟壑纵横的脸上,张着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睛,老者无鼻、无口、无耳,他就这样看向赑屃,没法阖上的眼略弯了一弯。
赑屃吃了一惊,也只是片时,内心遂恢复如常。他比划起简单的手势:“船家,您的耳朵?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儿吗?”
舟子略局促地摆了摆手,稍后,他盯着赑屃,眼睛又弯了弯。
轻轻叹了口气,赑屃再比划手势:“船家,行舟业已一日,想必累极,不如到舱中稍坐,休息片刻?”
舟子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他点点头,旋即摇头。他侧身,盘腿坐下,望着赑屃,伸手拍了拍身旁小片的空地。
舟底荡开水纹,水泽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声响。赑屃犹豫一瞬,遂提步上前。两两相对,赑屃笑了笑,也学着摆渡人的模样坐下。
他抬头,打算再寒暄几句,探探口风,哪想面前已没了摆渡人的身影。
仓促间,赑屃起身四顾,但见四围里一片漆黑,茫茫然空无一物。连那篷中的鼾声,不知几时,也消失无踪。唯有时不时响着的“跫、跫”声,以及那愈加浓重的黑雾……
赑屃惊醒。他茫然四顾,动作间,双腿酸麻。他低下头,复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环顾,岐伯打着哈欠,从舱外进来,为他端来一碗干净的水:“喝吧,总算行到驿站,可以好好休息了,过个半日,便可上岸,回集云镇去。”
赑屃凝望那杯水,双手接过,捧着。他将水捧了少顷,遂笑了笑,放在一旁:“行船到何处驿站了?”
“幻海、南海交界,”岐伯笑答,“过了这群珊瑚礁,再渡东海湾,便到地方了。”
赑屃笑着点点头,他望向船头行船的舟子,仍然幕笠罩身,不语不言,叫人看不清模样。
舟楫逆流而上,深渊之水回落,深不可见底的海沟浩浩汤汤。舱中长明灯灯,摇曳晃荡,终于扑簌一声,舱中回归初始的混沌。
行船许久,那出口总算涌入一些光亮。极刺眼的白光过后,舟楫、舟子全然消失了踪影。
赑屃与岐伯驻足孤立的礁石群上,远远的,有些人影。睁眼正视,迎面而来的,却是南海与东海一干人等,带头的,乃南海龙太子敖潞,以及东海未来储君——囚牛。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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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