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沅昌一直以来,都以黄家家训为准则,无论何时,都谨记身为医者的本分。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不辞艰辛,甚至为疾苦的灾民免费治疗,担着被感染的风险,也不愿丢弃登谷巷的病人们。
药堂内很多人都说他傻,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更有许多人暗地里背后嘲笑他是傻子……他都从未当回事,一笑了之。
可心中苦闷,无人知晓。
如今又听闻祖父遭遇,他心中更觉心灰意冷。
他黄家救人治病,这么多年在项城,救下了多少人,结果呢?他们得到了什么?在家中遭逢流民抢夺时,那些他们救过的人却无一人站出来,致使他祖母和母亲双双惨死。
如今,祖父也险些在城外遭难……那些人依然冷漠视之。
殊不知,他刚知道此事时,心中有多愤?多怒?多恨!甚至霎那间产生了一丝怀疑:他一直秉承和坚守的那份原则,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黄家世代,一直与人为善,从不计得失,结果又得到了什么?
他虽明白,他们所做之事,皆是正确的,是身为医者应该做的……可这天地苍茫,又有谁能理解他们?
可如今听到眼前女子的这番话,却仿佛重锤直击灵魂!
让他整个人不由激动的颤抖起来。
眼前的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却拥有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慧眼。
黄沅昌心中惊叹,竟忽然对她产生一丝惺惺相惜的敬佩。
“姑娘一番话,实在让沅昌汗颜。”
他深深拱手。
沈倾权虚虚托起他,“不必如此,我也只是有感而发。我敬佩二位所为,只因我无法如二位这般不计得失。”
黄老惊讶,却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话锋一转。
“黄老很诧异?”她笑眯眯望向他。
黄老忙道,“让姑娘见笑了。”
恐怕不会有人会说自己做事,计较得失吧?
毕竟人们都喜欢粉饰太平。
“这天下浮生万千,如今战乱纷飞民不聊生,以一人之力,又能救多少?这世上可怜人太多,是救不过来的。”
她嘴角含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锥心。
“救一人的,是医者。救天下的,是朝臣。可惜,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今生所愿,只想护家人周全。”
“可这乱世,想要护家人周全,又谈何容易?”
黄老想到惨死的妻子和儿媳,脸上闪过悲哀。
他话落,却见光影下的女子,轻轻的笑了。
“说的也对,那就……只有将自己变成利刃,让这天下,为我让道了。”
她似玩笑,又似随口之言,让黄老微微愣住了。
他诧异望向眼前的少女,她有些随意的站在那,光影洒落在她身上,她嘴角噙着一缕淡漠睥睨的笑。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可那瞬间绽放出的锐气,让他惊心!
……
直到她离开,黄老都没回过神。
直到孙子的声音传来,“……祖父?祖父?”
他蓦的回神,对上黄沅昌担忧的目光,“您怎么了?”
“没事……”
他幽幽道,随即深吸一口气,“昌儿,你觉得沈姑娘一家如何?”
黄沅昌顿了下,遂道,“是很善良的人家。”
“你说的对,却也……不完全对。沈姑娘方才的话,你可听出她话中深意?”
“祖父是何意?”
“傻小子,她是在点我呢。”
黄老看着孙儿一脸迷茫的表情,无奈摇头。
那位沈姑娘也才十五六岁,自己孙儿都快二十了,结果还什么都不懂,难道真的是因为家世的渊源?
依他看,并不完全是这样。
那位姑娘的聪慧,是他平生罕见啊!
“她坦言,绝非不计得失者,也就是说,她不会随心救人,可她却救了我。”
“祖父的意思……?”
“她这是在向我抛橄榄枝呢。”
黄老抚着长须,笑望向院子。
“啊?”黄沅昌有些吃惊,“可是……为什么?我们只是大夫,有什么好图谋的?”
“傻小子,这位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见他不开窍,他恨恨敲了敲他脑袋。
这个孙儿,其他还好,就是在人情练达上,太过迟钝。
今日,沈家有意暴露出来的那些,无论是那些细粮,还是神秘奇特的药丸,又或者是她方才展露出的那丝锋芒,都是她有意抛给他的。
以这位的谨慎,是绝不可能随便在外人面前暴露这些。
如今,却对他们毫不避讳,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她故意的。
再结合她方才的那番话,他心中对她的目的,已然有了猜测。
她已抛出饵,上不上钩,就看他们自己了。
想通这茬,黄老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还真是位七窍玲珑心的人啊。
真不知,这样一位人物,究竟是何等家族才能培养的出来?
再看一眼自己这一脸母愣不知所谓的孙儿,黄老不由扶额。
罢了罢了,自己这蠢孙儿,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再回炉重造了。
“昌儿,这世道越发艰难,为了将来,祖父或许需要认真考虑下之后的打算了……”
“祖父,无论您做任何决定,孙儿都支持您。”
黄沅昌虽有些不理解祖父之前话中的意思,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最信任他的祖父。
从未怀疑过。
黄老望着一脸认真坚定的孙儿,欣慰拍了拍他的肩,他的昌儿,虽木讷,迟钝,可是,却不失他黄家男儿本色。
他心中对他,一直都是骄傲的。
“好,无论未来如何,我们子孙三人,都一起走下去。”
黄沅昌重重点头,“祖父,外面风大,我扶您回院里休息吧?”
子孙两个谈完话,随即转身回去。
这时,忽然伴着清风,传来一道银铃声。
那清幽的,宛如钟磬之声。
黄老下意识闻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拐角巷中,停着一辆漆黑的不起眼的马车。
车上两处挂着铜铃,声音就是铜铃发出来的。
一个头戴毡帽的车夫,坐在车前,但却看不清样貌。
只觉得他身材健壮巍然,带着几分悍然之气。
马车不知在那停了多久,可能是因为有墙挡着,所以他们一直都没发现。
那车内不知坐了什么人,四周全都用黑色的厚重幕布挡着,连丝风都透不进去。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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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抛出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