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大嫂这说话口气，姚月娥越发觉得不可信，半开玩笑地说：
“要是亏了，你还不得把大哥活活骂死呀。”
“哪呀，难得你大哥想挣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你这样子，还像真的一样。”
大嫂生怕妯娌起疑心，故意正经八百地说：
“哪是像呀，本来就是真的。月娥，我可没在你面前说瞎话。”
“逗你玩呢。”姚月娥呵呵笑了笑又说，“可你借我的钱怪少的，也没啥用呀。”
“多也一分总比少一分好，也就不嫌弃了。”大嫂眯眼笑着说，“当然，你要有钱借你大哥，这就更好了。”
“大嫂，你就别笑话我了，要有钱早就还你钱了，省得你来讨。”
大嫂赶忙申明：
“月娥，我可不是来向你讨债的，只是跟你唠唠家常嘞。”
姚月娥假装没看出大嫂的用意，呵呵一笑道：
“晓得，大嫂，你怎么会来问我钱呢，打死我也不信。”
“这就好，这就好。”大嫂说完又蹙起眉头说，“哎，你大哥可得愁死喽。”
“这样吧，大嫂，等我卖了谷，就还你钱。”
大嫂心头一喜，却假惺惺地说：
“算了算了，你要用钱就算了，就像你说的，这几个钱没啥用。”
“大嫂，我晓得你不会逼我还钱，可大哥要做生意了，我总得支持一下吧。别说欠大哥的钱，要是用钱，还得多借点呢。”
“月娥，你有这心思，大嫂我高兴。”大嫂满心欢喜地说，“本来我没想到你会还钱，可你这么说了，那也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嘛，大嫂，我还得感激你借我钱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月娥，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嘛。”
“说的是。”姚月娥笑着说，“可不管怎样，这个人情还是欠着。”
“啥人情不人情的！”大嫂摇了摇头，稍顿片刻又说，“月娥，你要真觉得欠你大哥人情了，有钱的话就借点呗。”
“要有钱的话，到时我借点。”
“那敢情好哇，月娥！”
“我呀，就怕大哥不接受呢。”
“怎么会呢？”大嫂顿了顿又说，“你大哥发不接受，那就算了。”
姚月娥也不说话，只那么颇有意味地笑了笑。
大嫂好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漏了马脚似的，赶紧干笑一声说：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月娥，我走了。”
姚月娥看着大嫂一扭一扭地往前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她也不怪大嫂，毕竟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嫂居然会在自己面前演戏，压根就没把她当自家人。她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拿起筛子继续筛谷。
吃过晚饭，姚月娥便跟儿子说起下午大嫂讨债的事。
郤向东为人忠厚老实，并不介意大娘的圆滑，只皱起眉头说：
“要晓得大娘会来讨债，就不把工钱结给李工头了。现在钱还给了人家，想要也要不回来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唉！”
母亲见大儿子愁眉苦脸的，便笑着宽他的心，说道：
“别愁，向东，你大伯家的钱也不多，估计卖的谷就够。要是差钱的话，就多拉点谷到粮站去卖。”
“卖多了，到时就青黄不接了，不又得挨饿。”郤向东摇摇头，“妈，这谷一定得留足，再怎么着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饿肚子。”
“大哥说的对，妈，就算钱不够，也得把口粮留足。”郤向阳一脸认真地说，“现在都单干了，还得饿肚子，会让人笑话的。”
母亲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你俩不用担心，就算到时候仓里没谷了，也可以上外公家去借，还有舅舅家。”
郤向东听母亲这么一说，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说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就是不晓得外公舅舅会不会多留粮。”
母亲笑着说：
“这你不用愁，你舅舅家不说，外公家肯定会留足谷的。”
“为了保险起见，卖粮的时候最好交代一下外公。”郤向东谨慎地说，“要不这样，明天收工回来，我去外公家一趟。”
母亲体贴地说：
“你担砖累了一整天，回来又晚，还是妈去说这事。”
郤向阳觉得现在借粮是件挺丢人的事，因此反对道：
“妈，我们不能这样做，就算外公舅舅愿意借，也不能借。”
母亲看着小儿子，含笑着说：
“向阳，你是怕没面子对吧？”
“是呀，妈，现在搞单干，家家户户不光够吃，还多多少少有点卖，我们家倒要借粮，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妈也不想，可现在你大娘要还钱，除了谷就没啥换钱的了。”
“这事先别急，过下我去大伯家一趟，问个一清二楚。”郤向阳顿了顿说，“我觉得大娘是在说谎，大伯压根就不敢做生意。”
郤向东不以为然地说：
“大伯一个人是不敢，可跟人家合伙就难说了。”
“大哥，你就是老实，大娘说啥，你就信啥。大娘那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假里假气的，没几句话是真的。”
“不会吧，向阳，这事还用得着说谎蒙人呀。”
母亲瞅着大儿子笑了笑，说道：
“你呀，还真老实，总把别人的假话当真话听。”
郤向东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
“妈，你也觉得大娘在骗人？”
“是呀，就凭妈对你大娘的了解，就晓得他在找借口讨钱嘞。”母亲说着看向小儿子，“看人这事上，别说，你还真不如你弟弟。”
郤向东讪讪地笑了笑，直统统地说：
“真这样，那就不还了。”
郤向阳看着哥哥说：
“钱还是要还的，不过要让大娘明白，我们看穿了她的鬼把戏。”
母亲想了想说：
“我看还是算了吧，都是自家人，犯不着这样，免得坏了面。”
“妈，这事要不说破，大娘还以为你傻嘞。”
“傻就傻呗，妈就是不想跟自家人坏了面，和和气气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