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岭城今天刚刚经历过了一场大雨,随后而来的天晴让很多生岭城本地人都感觉到了意外。
当然,意外来的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持久,城防边军在夜幕彻底笼罩住生岭城的时候挨家挨户的敲门,并且每一个军人的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十人为一队,为首之人正是薛怀易,他骑着马在城中纵掠,他需要以最快速度找到薛戈,然后赶往乱葬岗那个鬼地方。
来到这里几年了,他很少去那个渗人的山坡。白天还好,可一旦到了晚上,那片山坡就要比城中任何地方都要冷的很多,就仿佛城中的温度类似于下雨天的温度,而乱葬岗那边的温度则已经到达了下鹅毛大雪的寒冷了。
忠老并没有跟着薛怀易,他还需要办其他事情,不能太过让薛怀易分心。
薛怀易招上来了一位亲兵:“从我们军营当中再调拨十个人去乱葬岗。”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继续说道:“再调拨过去两个阵师!”
会布置法阵的阵师实在是太稀有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薛家人,他根本不可能招来那两个阵师当供奉。
那亲兵得到了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朝反方向城外离去。
薛怀易则是坐在马背上,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九位亲兵同样齐齐都停住了脚步。
皱眉沉思中的薛怀易只是一个睁眼的功夫便想起来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他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城西的乱巷疾驰而去,他差点忘记了,斐济那老小子还守着尸体。
记得拓拔荒说过,当时他们上山打仗,遇到的人不像人,鬼不像,就是一群没有血肉流动的尸体便朝着山下的他们冲去。
……
城西的一处昏黄的灯光当中,越发心神憔悴的斐济煮了一锅稀粥,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很容易让人忽略到他如今不过四十好几,不给堪堪才步入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的年纪而已。
这是一处四面看去皆破烂的屋子,昏黄的灯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是一盏他人送他的油灯。
一张床放在角落,一口大箱子则放在了床脚的一侧静静的被沾染了一身灰尘。显然,斐济已经很久没有再动用过这口箱子了。
不是没有人想要让斐济重新换一个房子住,就单轮邀请人排名而言,拓拔荒和薛怀易都曾邀请过他去城中住着,这样既可以离开这个混乱不堪的乱巷,也可以好好的为他们做事情。再不济还有生岭城的城主也曾邀请过斐济的 但都被斐济一一拒绝了。
不是没有想过凭借着自己身上的手艺吃一顿好饭,实在是行规不能破,再加上这位老人的心早就死了。
或许是今天心情不错,吃饭几乎从来不离开桌子的斐济第一次端起碗来到了乱哄哄的巷子中。他的家在乱巷的尽头,站在他的位置上,可以一眼就看清楚乱巷的大大小小所有景象。
喝一口稀饭,看一眼那些被士兵撵进屋子里面的地痞,低沉如老鸦低吟的笑声被挤了出来。
他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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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真的很大,但也很小,因为要分上下两层。
靠近屋门左侧的墙壁下有个凹坑,那是地下室的入口。
他一般进行验尸的时候都喜欢在阴暗的环境里面做,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吃完了饭洗漱完,他自然看见了离他不远处的乱葬岗上面的那些骇然画面,可这又关他什么事情呢?
或许是这一辈子就没有想过找女人,斐济搬起一个小凳子就坐在了屋门口。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容貌的女人找上门来。
斐济不仅仅是一个验尸的,还是一个做棺材的,但他给人做棺材需要看眼缘,要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一样不给面子做。
女人的爹死了,说是要给他爹做一副棺材,材质好坏无所谓,但一定要结实。她爹的身体实在是太重了,她怕她爹的身体压塌了棺材。
女人的脸很白,像是涂抹了一脸的砒.霜一样,白的渗人,但女人五官端正,很漂亮,如果可以在脸蛋上多出来两个小酒窝的话,那她一定很漂亮。
女人说完了要求之后就看着斐济,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斐济就只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就答应了下来,女人露出了笑容,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住在斐济对门的男人是一个酒糟鼻子的酒鬼,他也是一个做生意的,只不过相较于斐济而言,他做的生意就比斐济好很多。
他是算命的。
酒糟鼻子的男人还没有到入土的年龄便已经弯着腰开始趴着走路了。按他的话说,那就是他给别人算命算的太多了,泄露天机实在是已经多到了他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地步,所以老天爷便惩罚他让他一辈子弯着腰走路。
还好,弯着腰走路并不影响他喝酒。
酒糟鼻子的老人打了一个哈欠,从腰间取下来的酒葫芦从酒铺到乱巷几百米的路他就没有松手过。
“嘿,斐老头,你刚刚看见那个美女没?啧啧,真真的大长腿小白脸……”
打着酒嗝,好像一辈子都放不开酒的男人一脸猥琐的笑。
斐济点了点头:“你说的是那个脸色煞白,走路有些踉跄的那个女人?”
锋其立马快步来到斐济面前蹲下身,手里面拿着酒葫芦:“咋滴,她是来我家提亲的?刚刚莫不是问你我在不在家?害,造孽啊,那些个龟儿子非要我去赌一手赌一手,我一时兴起,就没有给今天的自己算一卦,算是错失了这一桩姻缘了!”
锋其摇头晃脑,自顾自的低估着。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今天怎么不住在翠楼?”斐济平淡问道。根本没有将锋其先前那些话放在心上。
锋其一脸无奈:“还不是那些当兵的,非要撵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老子娘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也就知道一个家在什么地方。”
斐济突然说到:“没娘,要不然我当你爹?”
锋其一脸鄙夷:“滚你娘的蛋斐老头,你长得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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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裂枣的,要是有我这么个儿子,那岂不是烧了八辈子高香?”
斐济笑了笑,不置可否。
锋其是唯一一个愿意站在这个屋檐下与他交谈的“普通人”。
锋其弯着腰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刚刚缓过劲来:“我见到乱葬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嗡嗡的乱叫,你知道什么东西吗?”
斐济点了点头:“知道。”
锋其一脸好奇:“什么玩意。”
斐济闭着眼睛笑到:“要不然你猜一下,反正你是算命的,要不然你算一下,如果算到了,我就把今天我挣到的工钱全部给你买酒喝!”
锋其左顾右盼,然后一巴掌拍在斐济的肩膀上。
他其实站起身与坐着的斐济一般高。
“斐老头,你莫不是还没有到老年就得了健忘症?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老子算命准了?快点,快给我说说,那玩意是什么?”
斐济也没有计较锋其这个举动,更没有选择忽视掉锋其的话:“是一群虫子而已,大大小小的,可能和马蜂一样大小吧,只不过是什么样子,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锋其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酒,结果倒了半天酒葫芦,一滴酒水过后便再无酒滴。酒葫芦空了。
锋其哀叹一声:“狗日的二流子,老子说了不赌说了不赌,这些狗日的非要拉我过去,害得老子酒水钱都不够了!”
斐济突然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锋其,后者被看的浑身发毛:“假如让你参军,你要不要去?”
锋其耸了耸肩膀:“我腰杆不行,人家就算是真的要来收,那我也要能去才行啊?再说了,这万一以后参军了我们搞游击战埋伏什么的,人家都趴着,就我拱起小山一样高的背,那岂不是就完犊子了吗?”
锋其的语气很无所谓,但早就经历过人间太多悲欢离合的斐济却从中听到了太多的哀叹。
“吃饭要一口一口吃,喝酒要一口一口喝,长辞去,古道边。”
锋其笑着站起身:“男人直死皆少年!”
“可以试一试我给你说的那个办法,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让你先站起来,总比你现在弯着腰要好的多,不是吗?”
锋其摇了摇头:“不了,就如此老去也不是不行的,就只是苦了我将来的媳妇。”
斐济不置可否,既然不听劝,那就算了。
于是他看向了乱巷尽头:“能不能给我算一卦,我这个人,第一次想要相信一次天命所归这一句话有没有可能落在我身上。”
锋其握着酒葫芦弯着腰打开了门,端出来了一个小板凳:“做人和吃饭是不是一个道理?”
斐济:“应该是吧?”
锋其:“那就行了,不用算命了,只要你觉得可行,那就可行,既然你都相信吃饭和做人是一个道理,那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天命所归的不凡之人呢?”
斐济有些担忧的说道:“因为,我是真的在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