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金陵城迎来一场寒凉的秋雨。
安小六、狗哥在一片凄美的秋色中送彭一虎出城。
彭一虎原本就是为了护送安小六才来的金陵,如今人已送到,他要返回中原继续走镖。
安小六将狗哥妈妈的画像送给了彭一虎。
彭一虎望着画像上丑陋的女人,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中坚老弟的母亲。
想到恩公那介于胡姬和汉女之间的美艳容貌,和中坚小兄弟那张俊逸的脸,彭一虎脑补出了“一个比楚香帅还要风流的美男子被迫娶了一个凶悍的无颜女,又偷偷与美丽的胡姬相爱,胡姬先正妻生下了孩子并偷偷藏起来,又被凶悍的无颜女察觉,不忠的美男子与可怜的胡姬双双毙命,无颜女因无法面对年幼的儿子,最终浪迹天涯”的故事。
为什么结局一定是浪迹天涯?
这肯定与自己那段凄凄惨惨的讨饭经历没什么关系!
“我会帮中坚老弟留意的,”彭一虎收下画像,郑重其事地说,“恩公,中坚老弟,后会有期,保重!”
彭一虎抱拳行礼,翻身上马,“驾”一声,他挥动马鞭,在一片萧条的冷雨中离开古老繁华的金陵城。
安小六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卖粥、制药,日子平平淡淡,偶尔想一想那几箱还没暖热乎就已经飞走的宝石,怀念一下自己那段奢侈无度的时光。
近段时间,武林最大的事情依然是数月前楚香帅凭一己之力,拆穿南宫灵与无花的阴谋,保住丐帮和少林百年声誉。
至于石观音和龟兹国的动乱,显然还没有传到中原武林,至少安小六在出摊时从未听客人讲过。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这段时间狗哥课业繁重,白天跟着谢烟客习武,晚上跟着安小六识字、学习管账。
大概意识到姊姊已经不会再跑了,小少年日渐放下心来,不再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安小六身后。
立冬。
冷风吹着安小六半旧的袄子。
街上行人很少,晌午已过,天上依然没有太阳。
最近天冷得邪乎,明明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冬天,却已经要准备入冬的衣服了。
安小六收拾摊子,推着板车准备前往成衣铺,她从成衣铺里给狗哥订了一件御寒的冬衣。
却在此时,驻扎在安小六脑子里富贵儿忽然出声:
【“前方出现两个想要宿主去死的习武之人。”】
【“后方出现两个想要宿主去死的习武之人。”】
【“后方出现一个想要所有人去死的习武之人。”】
安小六:……
不过多时,萧条的长街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人又高又瘦,一人又矮又胖。
前者白惨惨的皮包着肉,比石观音死后化为的干尸还要消瘦;后者胖的五官挤在一起,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身上的肉依然一颤一颤的,仿佛肥得可以炼出油。
安小六不动声色问:“两位爷,要买粥吗?”
“买粥,”那个胖子手摸了一把安小六板车上的桌椅,“堂堂瘟姬居然真的窝在金陵城卖粥。”
那胖子看向身后,安小六回头,只见身后又来了两个年轻人。
他们鲜衣华服,一人背刀一人持剑,身上的配饰俱是不凡,倒像是世家子。
这四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所持兵刃,都不似一个路数,却也不知如何会走到一起。
想到暗中还藏着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小人……
安小六垂眼道:“爷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要是您不买粥的话,我要回家了。”
瘦子眼神阴毒地盯着安小六,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青黑色的牙齿:
“把暴雨梨花钉交出来!”
安小六深琥珀色的眼睛定定望着对面两个丑男,好奇道:
“你们怎么知道暴雨梨花钉在我手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站在安小六身后持剑年轻人笑道,“念你女流之辈又不通武艺,交出——”
他话未说完,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背着刀的年轻人面露惊恐,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
背刀的年轻人后退了几步,他很快发现自己膝盖上居然有一根极细极细的竹针,这针太细了,乍一看就像一根木刺。
他拔出竹针,发现指尖一片乌黑。
“你……”
他也倒在了地上。
【“一个死亡的习武之人。”】
【“一个也死亡的习武之人。”】
安小六抬头看向一胖一瘦、两个面露恐惧不断后退的丑八怪。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不紧不慢擦着手,柴火灰擦干净后,露出十根白得不太正常的手指,只有用毒高手才会有这样惨白的指甲,才会有这样肌肤几近透明的一双手:
“现在可以说了吗,是谁告诉你们暴雨梨花钉在我手上的呢?”
两个瞬息后,安小六推着板车,离开了寂静的长街。
“富贵儿,还有一个人呢,那个人去哪儿了,是我把人吓跑了吗?”
【“一个死亡的习武之人。”】
安小六一怔:“谁杀了他?”
【“半个黑白双剑,闵柔。”】
待安小六从成衣铺取回新买的冬衣。
浑浊的天空落下点点冷雨。
安小六将狗哥的冬衣收好,推着板车匆匆往家赶,还未走到巷口……
“姊姊。”
只见巷口站着一个撑伞的小少年,他容貌俊秀,皮肤略黑,身材比同龄孩子结实挺拔些。
正是狗哥。
安小六笑起来:“你怎么跑来了。”
狗哥将伞撑到安小六头顶,一把小小的伞遮不住两个人,男孩便把纸伞往安小六那边偏了偏:
“下雨了,姊姊没带伞。”
男孩虽然长高长结实了不少,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你帮姊姊撑伞,咱们回家。”
“好。”
……
次日中午。
安小六家里来了两位贵客。
一个鬓边戴了朵红花的白衣女子和一个一身黑衫的中年男人。
几个月前,安小六曾在侯监集与这二人有过极短的一面之缘。
武林颇有名望“黑白双剑”,玄素庄庄主石清和他的夫人闵柔。
“姊姊,是给过我银子的观音娘娘太太。”
狗哥小声说。
除了安小六,闵柔是唯一一个向狗哥表达过善意的成年女性。
在狗哥心里这位“观音娘娘太太”是不同的,每次看到她,小少年都会觉得亲切。
安小六望着神色激动的夫妻,不动声色地将狗哥挡在身后。
她总觉得这夫妇二人看狗哥的眼神怪怪的。
说来奇怪,安小六确定自己此前从未与玄素庄的人打过交道,却总觉得这夫妇二人有些面善,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似的。
“富贵儿,你知道他们的来意吗?”安小六在无人听到地方询问系统。
【“检测中……石清、闵柔……一对寻找孩子的夫妻……”】
找孩子?
难道他们孩子死了,怀疑是我毒死了他们的孩子?
不对,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想不明白的安小六索性开口问道:“石庄主、闽女侠,不知二位登门有何贵干?”
石清刚想说话,从狗哥的肚子里传来一声悠长响亮的干瘪声,小少年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
观音娘娘太太登门时,他和姊姊正在烧菜,他今天早上吃的不多,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安小六见状,直接说道:“我家正在烧午饭,二位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用饭吧。”
“不嫌弃不嫌弃。”闵柔飞快地说。
她虽然对安小六说话,目光却一直盯着揉肚子的狗哥,那一双温柔的眼睛里似有水光流淌。
而她身边的石清亦是十分激动,他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但那姿态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冲向狗哥,握住他的手。
安小六看了看闵柔又看了看石清,最后目光落到一旁的狗哥身上。
刹那间,安小六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夫妇二人面熟。
狗哥眉宇间有几分闵柔的影子,五官又像极了石清。
——不、不会吧。
安小六在心里倒吸一口气。
她使劲儿盯着石清和闵柔,像是要用目光从这两人身上戳个洞。
仿佛察觉到什么,石清和闵柔收回放在狗哥身上的眼神,夫妻俩看向脏兮兮的安小六。
刹那间,三个大人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富贵儿,你知道狗哥的妈妈在哪里吗?”
【“一个寻子心切的闵柔。”】
“?!”
居然真的是她?!
可怎么会是她呢?!
一餐食不知味的午饭。
除了狗哥,几个大人谁都没什么心情吃。
安小六收拾碗筷,留狗哥在屋里招呼两个客人。
狗哥既想陪观音娘娘太太,又想帮姊姊刷碗,屁股坐在椅子上左挪一下、右移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
“今天的午饭是姊姊做的,按规矩今天该是我来刷碗。”
“你——”
闵柔本想说什么,一旁的石清连忙打断妻子:“那你去吧,正好我们也有几句话想要和你姊姊说。”
“好的好的。”
男孩迫不及待地应道,大步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安小六回来了。
闵柔和石清夫妇打量着面前年龄不大的姑娘,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么年轻的女孩居然会是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凤阳瘟姬”。
可偏偏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石庄主,闵女侠,”安小六定定说,“二人登门是为何事?”
却见石清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正是安小六所绘的狗哥母亲的画像。
“安姑娘,你可认得这个?”
“这是我画的,上面的女人是我弟弟的母亲。”
“你弟弟的母亲……”
“若石庄主想问‘我弟弟母亲是不是我的母亲’,我现在可以回答您了,家弟与我并无血缘关系。”
闵柔倏然起身:“是他,一定是他,师哥,我有感觉的,他是——”
石清断然打断妻子的话:“师妹且慢!”
他盯着安小六,抱拳问道:“安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石庄主但讲无妨。”
“令弟可叫‘石中坚’?”
“是。”
“敢问姑娘可否将这几个字写出来。”
“可以。”
安小六在桌上泼了一点茶水,以茶水为墨,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狗哥的大名——
石、中、坚。
看到这三个字,石清闵柔悲喜交加。
闵柔泪水涟涟、泣不成声,石清双目充血,哑声对安小六说:
“安姑娘,请恕愚夫妇失礼,若愚夫妇没有认错的话,令弟、令弟极有可能是愚夫妇被歹人抢走的幼子。”
于是安小六听到一个恶毒的疯女人暗恋不成,跑到暗恋对象家里抢孩子的故事。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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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