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知道此处人多口杂,原没打算说什么,结果迎面被这么一怼,轻哼口气抱起手来,眼里故意露出一点惊讶,而后淡然撇过眼睛,像在说,你觉得我会说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露也一撇嘴不理他,去李承乾那边,问他开幕式怎么样,节目好不好看。李承乾赞许过,立刻问:“你回益州去,你父王,怎么样?”
“气得桌都掀了。”听他追问,她说:“那我能让?我也掀。”语毕,她不再说,口里顿住。
开玩笑,她难道会当着李承泽的面,说她当时没留意掀的是张石桌,结果死活掀不动,反而跌了一跤,彻底在争锋中落了下风,还把她父王逗笑了的丢人事?
想想还是觉得尴尬又气愤,她一拳砸在手心,往李承泽那边一抬下巴,对李承乾低声道:“我改天告诉你。”
抬眼见她阿弟站在马匹边,招手叫他过来,因此没有看到被区别对待的李承泽翻了个白眼,略侧过身不再看她。
那边被姐姐招呼的萧致远摇摇头,指指篝火的位置。白露便去从他那里抱来裴回,放他去玩。
又走来方才的位置。“那是你阿弟?”李承乾望着萧致远离去的背影,那看起来是个十分内向的人。
白露听他问起,便很高兴,笑容深深,“是啊,我们是不是很像?”摸着裴回看向萧致远的背影:“他长得真快,都和我一样高了。”
“长得是有些像。”性格确实截然不同,李承乾知道,如今是他们姐弟相依为命,长姐如母,白露又是那样的性情,自然她阿弟的事她都会管。
晓得她阿弟现在跟在他身边,处处不离,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因问道:“以后你打算让他做什么?”
“我打算?我没打算呀,看他自己吧。”白露也借着这个问题,略想了想:“他愿意学文学文,愿意学武学武,愿意做生意,我歌舞团给他练手。”
正要说出其他可能,李承泽这时插话,抱着手施施然:“你倒不怕他把你那点家业败光。”
“那点家业还指望它千秋万代啊?反正将来总要败的,别人败得,我阿弟败不得?”甚是骄矜的神情,万分纵容的姿态,看向李承泽:“多大点事,瞧你急的。”
“吴泠呢?”说话间想起自己失去的郎君,刚才找李承泽没看到她,再看一圈,视线往云之澜身上一顿,回头来更小声问李承乾:“东夷城代表是云之澜啊?他是不是又找吴泠切磋了?”
李承乾奇了,她人不在,怎地语气如此笃定,因此先肯定了,才问:“你怎么知道,猜的?”
“这还用猜?云之澜见了吴泠,回回保管三句话不到,话题就拐到练剑上去了。我还问过他。”
她拿出自己当时说话的神情,将那句问话原原本本学出来:“‘你们相处十几年,除了练剑切磋,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他就这样。”白露学着云之澜的姿态,严肃了面容,半垂眼皮斜晲着李承乾,淡淡道:“‘没有。’”模仿完毕,蹙起眉来,寻找认同:“你说他气不气人?”
李承乾看了,觉得她学得活灵活现,头上的珊瑚珠串很像是云之澜披散的头发,他好像亲眼见到云之澜说着话时的语气神情一般,觉得那姿态甚骄,是挺气人的,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白露得了认可,更来劲了,捏起那没什么杀伤力的拳头,“我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给他两拳!”
裴回踩在桌上,要攀上白露的肩膀,她拨开垂在身前的珊瑚串,见它攀的艰难,就抬手托它,它颤巍巍上了肩,像小时候那样,将头搁上白露的发顶。
李承泽早悄咪咪转了回来,余光落在她身上,闻得此语,忍不住说:“你还挺识时务。”
“是啊,不像你。”白露对她回以刻意虚伪一笑。
裴回踩得不牢,白露不得不缩起脖子两手扶它,换了真诚怀念的笑,对李承乾说;“它小时候我刚绑架它那会儿,它不习惯定居,总是逃跑,翻墙上树的,我天天到处找着抓它,它就跳下来踩我肩膀。”
觉得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把肥回捉下来抱进怀里:“改天再说吧,我先走了。”立起身来走了,找见了人群中的范思辙,没等她使眼色,范思辙已经亮着眼睛很兴奋地来她身边了。
方才白露一出现,范思辙已经高兴地站起来了,见她没有来找自己,去和两位殿下说话,才扁着嘴满脸失落地坐下,这会等她靠近,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不等她开口自己便来了。
范建看自己儿子雀跃如数月没见主人的小狗狗,只差个尾巴给他晃,那一路走去欢喜殷勤的样子,竟热情过对自己这个亲爹。还听见他口里叫她什么“哥”,心绪莫名地望着那相携离去的背影。
云之澜也看向白露离去的方向,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立刻看向别处,心说她这一番无心之语,倒是帮助了吴泠的计划,要人更认定东夷城和她之间,仅有练剑而已。
这样,只要吴泠表现出淡泊平凡之心,才会让人觉得,东夷城因为需要有一位大宗师而逼迫,而吴泠因为收留栽培之恩而屈服。
他们做出来的样子是可能被怀疑的,但他人的无意言辞,有心的听者听见了才更觉得真。
白露远望见有三个男子前左右围着她的弟弟,眼神嬉然调笑,惊奇含着轻蔑,手上推推搡搡的,怒从心起,把裴回放进范思辙怀里,见他搂住了,吹哨唤来马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范思辙这下晓得她做什么去了,抱着猫在后面追。
擒贼先擒王,白露在那伙人不远处勒住了马,下马上前去二话不说,给了中间穿着格外华贵的青年男子一巴掌。
新上位的西凉王登时愣住了,他见这二人草原传统装束,还以为是自己的人,摸着被打的地方,因为被女人打跌了颜面,更觉得愤怒。
从不敢相信中回过神来,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见这二人穿着不俗,以为是哪位部属家中子弟,生的如此腼腆内向,这才上去笑了两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挨巴掌。
“你知道我是谁吗?”白露拿他的话回敬,抬眼逼视着他,眸中生着火焰,喝道:“道歉!”
周遭烤肉唱歌的人,闻得这打架的预兆,原打算呼喊起哄,以助声威,看到双方是何身份,才火速放下酒肉抄家伙,弯弓搭箭各自站队。
“把箭收起来。”白露一声吩咐,身后的人你瞧我我瞧你慢慢放下弓箭。有人极不赞同,仍持着弓,叫了一声:“郡主。”被白露看了一眼,才不甘不愿地放下了。
新西凉王这才看到,这二人衣着是右衽,一结合郡主这个称呼,身份不言而喻。
益州投靠北齐后,因为南庆不接收,所以他们原先的大王也打算过走北齐的路子,但北齐顾忌着益州与西凉的仇恨,不欲益州不宁,没有答应。
造成西凉这尴尬的处境:北齐南庆谁也不肯要他们,北齐更甚,连通商都不肯。
弱国,没有靠山的弱国,北有仇,南倨傲,夹缝求存已是不易,上一任西凉王还得罪了东夷城,他们来参加这运动会,就是想看看哪边可以修好。
南庆,当年他们实力还行的时候,人家都不肯要,现在就更别提了;东夷,山高水远,主要是来请罪,求得宽恕,被刺杀的那位也已经表示不再追究;北齐,这里主要是得与益州和谈,益州不答应,北齐就没希望。
他们费了不少工夫,才和益州派来的人搭上话,结果转眼得罪了人家益州王的儿女,据说这益州郡主在北齐长大,还和北齐皇帝关系不错。
一瞬间思来想去,新西凉王只觉得要死,知道必得服软,不然真为这点得罪死了益州,他这大王也别想干了。当下便曲起右臂放在身前,深深一躬。
等维持治安的燕小乙赶来时,双方已经和解。
那新西凉王见白露果然说到做到,一句道歉加保证绝不再犯便放过了他,并未因有仇而轻贱,因有理而折辱,竟比这些日子在交涉的益州人还好说话,再想自己也的确有错在先,倒也十分服气。
这时放下了心,拿眼睛去打量她,玲珑身姿,娇俏面貌,矜贵可爱,回忆方才打马而来的身影,翻身下马的利落,就连给他那一耳光的样子,竟也有飒爽气势。
顿生好感,摆手挥开下属,追上揽着阿弟肩膀轻声安慰的白露,再一行礼,刚要说话,就见她自阿弟肩上拿下手来,盯着他,在空中做了个拉弓的动作,警告的意味不言而明。
他忙举起两手控在耳边,手心向她,笑着示好,等她那一“箭”射来,他极为配合,装作受伤的模样,捂紧胸膛呼了一声痛。
因为没有挤到大哥身边,与大哥共同进退的范思辙,觉得十分懊悔,此时一看大哥压上眼帘,似乎是更生气了,也随着大哥摆上一脸含蓄的愤怒,逼视那人。
白露往马匹边走去,要去拿包袱上的弩,范思辙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动作,见她一动,立刻知道她要做什么,抢上前去先一步从包袱里摸出□□来递过去。
等白露手持□□,将箭头对准新西凉王时,他立刻举手至耳边,笑着连连后退,目送她背影远去,身后下属迎上来,见他脸上仍是笑。
范思辙带着姐弟两去一处篝火边,坐下就要和她讲云之澜和吴泠切磋的事,从婚约就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所以白露不在的日子,不用她说,吴泠的事自然有他替她留意着。
她要是从旁人或吴泠本人那里知道了,那就算了,她要是不知道,那他自然得告诉大哥。
一张嘴叭叭叭,将云之澜如何要求切磋,吴泠如何谦卑说身体不适希图拒绝,而云之澜如何不讲道理,非要她同意,吴泠不得不应战。
围着篝火的人见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的有趣,加上这事也引人注目,传播得广泛,大家都知道一些,因此你一眼我一语的补充,说到细枝末节还互相批驳,“哪是你说的那样,明明是这样。”
范思辙焦急地制止那些人,“让我说让我说。”制止不住,索性那些人也吵了起来,他趁势赶着让那些人自己议论去,重新坐下对白露说:“大哥,你听我的。”
怕引来战火,他扫了一眼那些犹在说自己说的才对的人,压低了声:“我的才是真的!”
他接着说下去,打斗过程中,吴泠如何因为运气痛苦后退,云之澜如何不顾伤情步步紧逼,吴泠才如何奋起反击。
他比划着手舞足蹈,因为低声怕白露听不见,所以凑得很近:“你不知道那云之澜多狠,剑锋都要搁在大宗师脖子上了。”说着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等大宗师反击,你猜怎么着,他连一招都接不住,连反应都没时间反应,手里的剑就给震成一节节了,这还只是大宗师的剑气,剑还离他几丈远呢。”
“听说他非逼着大宗师切磋的时候,我就心想,诶?你剑术没人家高,轻功没人家好,真气也没人家厚,你凭什么那么横?就凭你是人家师兄?”
“就算你是师兄,真打红了眼,人家顾念着你,手里的剑还会顾念你吗?也不想想追杀人家的弓箭手,还有西凉王帐,有一个活口吗?你说是吧?”
全灭是有些杀伐过重,但吴泠能突破,很显然她当时的处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可以已经杀疯了,因她属于被动挨打,自卫还击,白露不再想不留活口这事。
“对!”给与范思辙莫大的赞许和肯定,听他又说庆帝如何厚待吴泠,以及燕小乙与吴泠的事。
“他俩晚上不是在宫里吗,宫里的事你怎么知道?”白露以为他有什么不正当的消息路子,惊讶的压低了声。
“不是宫里,云之澜来之前的篝火晚会,有一次大宗师和燕小乙在那儿说过话,就他们两个,有心要看的都看得见。”他解释着伸手一指,白露朝他手指方向看去,燕小乙就背着弓箭在那里。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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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6 章 新西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