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府中不缺杂物。”李承泽作出不很感兴趣的样子,又把眼睛放回书上,慢悠悠的腔调撑出一些气势。
不料白露听了更加高兴,蹲下来捉他躲避在书上的视线,悠然而笑:“夜明珠难得,我也好久没见过了,很是想念它的光彩,不如去淑娘娘宫中看看。二殿下,你说好不好?”
好个鬼!那盏灯被他要走,他出宫居住时一并搬来了,看这样子,她明明就猜到了。要说这件不要,何以灯在他那处,要是说要,刚刚嫌弃的话犹在耳畔……
李承泽死盯着书,将尴尬隔绝,不回话。
白露伸手在李承泽渐红的耳垂上一碰,瞧他那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忍不住伏在桌上笑出眼泪。
笑声使李承泽羞愤难言,心里晓得自己反应越大,她就越是开心,故意撑出一脸淡然,两人眼一碰,他别扭的样子更让她开怀,更笑得双肩抖动不止。
就在李承泽想好措辞回敬时,却见她笑着咳嗽气喘起来,脸色涨红了,拿绢帕遮在口上,深深吸气,像是喘不过气来。
慌忙扫视桌上,只带了他一人的茶杯,将喝了一半的茶水倒掉,新倒一杯蹲去她身侧递往唇边,手一直托着茶杯底,和她来握茶杯的手碰在一起。
她慢慢喝了茶水,又咳了两声,红红脸上生着汗,坐在亭子里揪着心口喘气,柔弱可爱。李承泽放下茶杯,端来葡萄,因心疼歉疚而低声:“吃葡萄。”
白露没听过他这么软的语气,雾润的眼眸含着一点疑惑望他,揪下一个伸出去,手在他唇边晃悠,给他吃葡萄。
李承泽伸手捏住那只手,稳住它,吃掉了那颗葡萄,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和睦的气氛,见她靠来耳畔像是有话说,主动递过耳朵,温热的呼吸洒在耳里。
她说:“你吃,我眼睛够大。”
语毕,绢帕又掩上鼻唇,留了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盯着瞧他如何反应。李承泽无语在那里,也不知当如何反应,继续示好吧,不甘心,回嘴吧,说不过,动手吧,不舍得。
竟真拿她没办法?!
紧抿起唇舒了口气,找不到话说,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稳,她主动说:“我想起那一年挠你痒痒,你死活不肯服软,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服输。”
“有的人不可以乖,一乖就无趣。”与他对视:“就像你,有点锋芒才可爱。”
“所以,你只是爱看我生气又无可奈何,是不是?”李承泽眸中清冷,很危险的语气,似乎在翻脸的边缘,又像是心酸的控诉。
“你倒是想看我这样,只是看不到。”她仍是莞尔笑着,目光中有审视:“你我到今天,已经很难说清谁对谁错了,谁也不无辜,为什么说这话,好像自己是受害者。”
回忆起最初最初,是他先去戳的裴回,因此他拿眼睛去挖裴回,白露收起闲适笑意,连猫带包抱来怀里,认真地警惕:“少打我宝贝的主意。”握了小拳头威胁道:“小心我打你。”
李承泽又找回场子,两指捏起她拳头晃晃,悠哉悠哉,将她的虚张声势完全暴露,白露半点不尴尬,朝他温和一笑,李承泽情不自禁,也随她笑起来。
气氛刚刚好一点,白露又问:“是不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才不生我气?那天之前你是不是很恨我?”
李承泽收敛笑容,望望路边的墙,又是那种死傲娇样:“笑话,本王会和你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你都气得跳起来了,还不恨我?你好大度啊。”白露扯扯他的袖子,好奇地问:“那你被绿了会生气吗?那你……”
话没说完,李承泽的手指戳来脸上,白露撇撇嘴:“我就知道你装大度。”撑着桌子站起来,擦了擦额上的凉汗,“走了。”
李承泽目送她离去,凝望她背影消失的地方,正要看那说明书,余光瞥到谢必安,忽地说:“你方才为何不出声?”
谢必安懵逼,心说你看人家不舒服,那着急的,又凑一起说话挨那么近聊往昔,看你也不像认真生气,那又是个女孩,还以为你们关系好自来如此是熟人巴拉巴拉,但他干脆认错:“属下知罪,日后一定出言阻拦。”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承泽默默一瞬,烦躁的:“不必了!”仿佛那点不为人知的心事公之于众,令他羞恼。
白露按信上的地址到了婉儿住处,被侍女领着进门去,见到亭中落座的两人,一红一白,先与婉儿相拥,再去热切拉叶灵儿的手手:“你是叶灵儿吧,久仰久仰,我是萧白露。”抱出裴回:“这是我的宝,裴回。”
叶灵儿也是个爽朗大方,快人快语的女孩子,躬下身想抚摸裴回,手伸出又止,来问白露:“我能摸摸吗?”
“婉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可以啦。”递过裴回,叶灵儿将那一团软肉抱进怀里,摸摸抱抱,被它征服。
卸下马匹上的东西,交代了给两人的礼物,拿上给李承乾的画:“我进宫一趟,你们先坐。”拉住叶灵儿的手:“今晚不要走,我们一起睡,说悄悄话。”
叶灵儿见她代主留客,看向婉儿,婉儿点头也无异议,知她们亲厚非常,被她眼中热情感染,于是道:“恭敬不如从命。”
打马入宫,送了两幅画给李承乾,一张是她当年想的,桂树下抱兔望月的李承乾,一张是山顶日出。
看着第二张画,与他分享心事,“那天我去找节目灵感,路过当年登的山,想起在山顶上看日出,回来慢慢画了这幅画。你知道我第一次爬上山看到日出什么反应吗?”
李承乾凝视着画,天边太阳升起时的红光,染红了山间云雾,透过茫茫白雾,能看到四周山上如涛绿树的翠色,真是美极了,不知亲眼得见,又是怎样的震撼。
听了他的问题,想了想,他道:“高兴?”
“不是,我在山顶泪流满面,气都喘不上。”她支着头,回想第一世和队友在山顶看日出的时候,见他似是疑惑不解,说:“我那时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在哭什么,后来一想,大概是被这美好事物折服了。”
细细说来:“又是震撼,又是懊悔,感觉从前的日子像是白活了,还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对自然心生敬畏。回去之后,感觉自己脱胎换骨。”
李承乾从画上挪开视线,去看白露,此时的她眼中闪闪发光,逼人的光彩,叫人挪不开眼。白露的书,他也看过,她爱登山,玩悬崖秋千,种种叫他无法理解的乐趣。
他说:“那很危险的,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人生的尽头就是一死而已,怎么活着才是关键,做喜欢的事,死也无悔。”白露如此回复。
李承乾听了,感觉到她的坦然和洒脱,心中隐有感觉,这是自己没有的东西。胡思乱想间,听她语气很是可惜:“若是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壮美山河。”话至此处,忽然说不下去了。
李承乾见她黯然,宽慰道:“不用我去。”一展画:“外面的世界,你不都给我送来了吗?”
心说画上和真实怎么能一样,不过白露也知道他这是无可奈何的宽心之语,收下他的好意,与他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我也给你画了一副画,要不要看看?”看她如花笑靥,不知为何,李承乾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白露欢喜应下,拿过画来瞧,是穿着粉白色衣裳的她,抱着裴回在秋千上笑,仔细看看,很是惊喜,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显然是下过苦功的,她不吝言辞赞他:“你真的很有画画的天分。”
拿起画来细瞧,越看越喜,笑弯了眼睛:“送给我吧,再送我一点白颜料,我的白没有了。”
“你喜欢就好。”李承乾抿起唇微红了脸颊,亲自去拿了许多白颜料来给她。
白露喜上眉梢,统统收下:“我就不和你客气了。”闲话一会,她说:“我该出宫去了,范思辙说他画的假银票已经能以假乱真了,我去验验货。”
辞别李承乾出宫,白露再次在心中问候庆帝,干什么把她的小伙伴们都拆开,害得她聚友如赶场。
茶楼包间,范思辙翘首以盼,等候多时了,听到敲门声,雀跃而起:“大哥!”几步距离也等不得,非要走去门边和她一起走来落座,要她先落身安坐,立身殷殷倒茶,嘘寒问暖。
享受着周到的服务,白露拿出大哥的范儿,抿着茶要验收作业,很好:“再有一二年的功夫,你这假银票我也看不出真假了。”
范思辙得到肯定,开心的起飞,仍不忘恭维:“都是大哥教得好。”
白露放下茶杯,手抚了抚额发:“好了,不是要给我看看账本吗?拿出来吧。”
范思辙拿来两本账簿,白露心知肚明,一明一暗,要看看他做账做的漂不漂亮。虽然她人没来,但是蒹葭歌舞团随着运动会火到了南庆,庆国顺理成章也开了起来,自然不纯是做明面那些生意的。
除了搞一搞灰色收入,她往来送信也从这里面过,这才是自己的人手。范思辙按她的话,在家装好孩子,不过从他说辞里,白露能感觉到他父亲范建对他并不怎么放心,因此只要他从亲娘这边入手。
从柳如玉手里要来一间铺子练手,有白露的人手给他看着,及时补救他的问题,蒹葭歌舞团的运营方式以及账本都不瞒着他,白露真的是倾囊相授,满分作业放面前,他又及有天分,没道理抄不会。
一页页看过去,白露蹙起眉头,暂且摁下不提,看完后才问:“你放高利贷?”
范思辙见她似有不悦,虽不知错在何处,但没来由的心虚:“啊,是啊,怎么了?”他试探着:“不行啊?”不等白露说话先表态:“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只听自己手下人说范思辙用料很抠搜,他劝了一箩筐话才说动他,虽然改了好材料,但范思辙依旧心痛的不行,没想到还有高利贷的事,没听底下人说,也许都觉得没什么。
见范思辙态度极好,她缓了心情,道:“道德底线可以灵活,但不能没有。怪我没说过,我现在说,我们不开赌场,不开青楼,不放贷。谋财可以,害命不行,知道吗?”
作为一个有着起码道德底线的现代人,自然知道黄赌毒这条警戒线,决不可越雷池一步。
“赌场也不行?”
“你还开了赌场?!你到底举一反了多少?!”白露这回是真吃惊了,声音也高了许多。
范思辙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声说没有,后又低着头抠手指:“我就是教人出千,没开没开。”
“你是没钱开吧你。”白露扶额,郑重地问:“我说的你记下了吗?”
范思辙忙重重点头,“大哥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以后再也不干了。”语毕,弱弱地问:“那放贷来的钱怎么处置?”
“没收上来的不要了,你去各家看看,若有为此事典房卖地、卖妻卖女的,帮着都尽力赎找回来,你干的时间不长,应该都找得到,赎人的时候可别心疼钱。”
范思辙全部应下,白露用手指敲击桌面:“至于赚来的钱。”想了想,忽然道:“我朋友在北齐开了孤儿院,给她吧,这笔钱虽然来路不正,但也算有个好去处。”
正在白露饱受相思之苦时,忽然收到吴泠的支钱单子,一大笔支出,很快就收到她的信,说收留了一些被遗弃的女婴,索性开了家孤儿院,找些无依无靠的孤老寡妇来照顾。
白露心说好事啊,就回了四个字:夫唱妇随。
想想这事还不算完,孩子们除了衣食穿用,还得有个手艺吧,虽不至于到琴棋书画这种程度,但也该读读书、写写字、算算账,学学针织缝补之类的。
女孩再不讲究穿戴,头绳头花总得有吧,逢年过节总该改善伙食吧,将来嫁人手里得有点嫁妆吧。这样就得有房舍教室书院,采买笔墨纸砚布匹菜蔬。
照顾孩子的那些人也要吃穿,老人将来生病养老葬敛……这一桩桩一件件,哪处少得了钱?于是把歌舞团的收入也交给吴泠,反正她钱多没处使,自己越想越热情,也亲自去办过相关事宜。
但正因为做好事,搞灰色收入更心安理得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 219 章 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