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我是清白的……”
趴在床边的贺兰棠被吵醒。
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发觉陶灼灼正不安的摆动着头说着梦话。
“灼灼姐姐?”
她拿起帕子在水盆里洗了洗,拧干后给她擦去了脸上的冷汗。
许是帕子太凉,陶灼灼似是被冰醒一般,赫然睁开双眼。
眼前的一片模糊散去后,她看清贺兰棠带着焦急的小脸。
“殿下……殿下……”
“我在呢。灼灼姐姐,你醒了?”
她急切地握住贺兰棠的手。
“殿下……谢婉仪还有那个侍卫……”
“白兰公公昨天过来了,他说那个侍卫已经死了,谢婉仪也被禁足,待到孩子生下来,就被送去冷宫。”
陶灼灼听到后,瞬间松了一口气,连连念到“那就好那就好。”
贺兰棠扶着陶灼灼躺下。
她守在床边,心痛地望着陶灼灼。
“虽然那个侍卫死了,虽然谢婉仪也得到了惩罚。但是姐姐,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对我来说,他们的命根本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重要。裳初被带走了,母亲去了冷宫。我身边只剩下你和春蓉了,再也不要做傻事了。”
陶灼灼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眼里泛着清泪。
“殿下是这世上,除了我娘待我最好的人。幼时曾跟我娘去人家做奴婢,那人家的老爷见我小,就常常欺负我。夫人往死了打我,骂我是小娼妇,说我勾引老爷。我们常常吃不上饭,祖父祖母在我爹死了以后,又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殿下救了我,珍视我,待我比宁姑娘还要好。让我做宫辅,给我做新衣裳。”
她含着泪哽咽,“我……我不想让殿下失望。我不怕死,只要死的对殿下有益,我就死得值当。”
看着陶灼灼坚决的神情,贺兰棠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掏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一样。
从头到尾,她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工具。
利用她为了完成任务。
利用她方便帮自己做事。
利用她的美貌为前路铺垫。
一切所谓的好,全都是利用与收买。
她甚至害她差点失去清白,也甚至害她没了命。
她这样只计较利益得失,冷冰冰的人,怎么值得呢?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贺兰棠垂着自己的头,脸上只觉得火辣辣。
“灼灼姐姐你,下次不要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殿下,我那日去了冷宫。嘉妃娘娘,是被冤枉的。奴婢听着与先皇后和您有关,说是毒害您的人害了她。春年心里还是有白兰公公的,只是不愿连累公公。奴婢看不出来别的,但觉得她们主仆应该是坏人。诗集……诗集……”
陶灼灼的双手在胸前摸索,未能摸到诗集,人一下便焦急了起来。
“诗集在我这,你放心。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休养身体。我已经让春蓉和贺容华说了,放你娘过来照顾你。估计这会儿快回来了,你先睡会。”
陶灼灼不安地看着贺兰棠,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却不容易开口。
贺兰棠望向她,此刻屋子里除了窗外的鸟叫声,并无任何其他声音。
怎么回事。
她怎么听不到陶灼灼的心声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从春蓉开始再到陶灼灼。
是不是读心的能力减弱了?
是因为在宫司殿里自己拒绝听到别人的心声,所以连贺兰棠的心声都听不到了吗?
可明明……贺兰棠揉了揉头,不想再想这些了。
她起身给陶灼灼盖好了被子,在她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贺兰棠回到空荡荡的偏殿,拿起桌子上摆着的诗集,坐在椅子上翻看。
想想真是白忙活了半个月。
宁裳初被带回家,陶灼灼也倒下了,妈妈也回到冷宫了。
还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还好。
至少两天过去了,没有传来任何处罚母亲的消息。
既然还活着,总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越是困难,越不能气馁。
虽然这个身体办事不容易,但也要试试,总不能事事都等着靠别人。
她合上诗集,将诗集揣进怀里,大步迈出门,朝着第二个小任务前进。
外头太阳正热。
被拒绝入殿的贺兰棠便站在宽敞空荡的大殿上,双手举着诗集给自己挡太阳。
殿中守着贺兰雍仁的白兰,从窗口遥遥望去,不及小树高的贺兰棠站在正毒的日头下,瞅着要被晒化了一般。
小可怜一边举着书,一边软唧唧地喊着“父皇”。
小小的身子来回晃悠,看得白兰都跟着心疼。
“陛下……”
披着折子的贺兰雍仁头也不抬。
“你若是觉得不妥,你便陪着她一同站着。”
“陛下,瑶瑜殿下不过四岁。您说您与娘娘闹别扭,何关殿下呢?这太阳这么大,平日里殿下连走路都不多走,哪里受得住这么毒太阳啊?”
贺兰雍仁眼睛盯着折子,冷哼一声。
想起昨夜怒不可遏,一把将笔丢到了地上。
“朕的这群孩子,无一称心。老大守谊州两年,来信何曾问过一句朕身体是否康健?老二满脑子功名,数次回宫,次次都是请了安便再不来见朕。老三草包,除了给朕惹麻烦,还会什么?!朕得老四时,想着总算有个女儿,她却一见朕浑身打哆嗦。老五愚笨吵闹,惹朕心烦。”
白兰把地上的笔捡回来,放在贺兰雍仁手边,又苦口婆心的劝说。
“是啊,奴才能看得出来,陛下您是疼瑶瑜殿下的。不仅是因为……她的样貌,更是因为殿下机灵又可爱不是?”
“机灵……”
贺兰雍仁嗤笑一声。
“朕就是怕她机灵过了头。自她出冷宫后,出了多少乱子?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因她而起?昨日之事,你莫不是瞎了眼。老三什么德行?他如何会去香楠,如何会为贱籍不平?那铺子说是给了皇后,但老六定是牵扯在其中。秩儿昨日才回丰州,却对她的婢女那般上心。”
白兰:“这……这三殿下出宫许是凑巧。昨日二殿下也是刚回宫,只怕与瑶瑜殿下还未曾见面,兴许只是因与那婢女有一面之缘,才会如此。”
贺兰雍仁:“那宁家的那个儿子,平日沉默寡言。碰上忞儿挨骂都不会开口替他辩驳一句,昨日却处处维护那婢女。宁桓有多挑剔?将他那宝贝儿子看得比天高,朕曾老四老五任他选做儿媳,他次次打马虎。怎么如今就非要老六不可了?”
白兰:“兴许是瑶瑜殿下平日与宁姑娘相处的好,宁大人与宁公子只是想要宁姑娘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些。”
贺兰雍仁:“你算算,哪个皇子公主有她能耐?四岁便知晓言行有度,借刀杀人,算计到了骨子里。是朕曾小看了她。朕昨日便是想告诫她,这天下是朕的,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心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白兰:“陛下也是三岁过目不忘,四岁熟背万诗,五岁深谙兵法?”
贺兰雍仁拍桌:“朕说的何尝是才?是她的智!”
白兰缩缩脖子:“陛下,四岁……一己之力,将虞丞相送入大牢……地瓜秧子结不出土豆……”
言下之意,谁的孩子像谁。
“滚!!给朕滚出去!上日头她说话求情!朕若被气死了,你们一个两个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陪葬!滚!”
在外面快被晒迷糊的贺兰棠,被大殿里的一声怒吼吓得一激灵,瞬间就恢复了神志。
再抬头便看着白兰公公灰溜溜地从大殿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