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萧嫣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住哪屋都一样,你就让你娘住这屋吧。这都进冷宫了,还有啥可挑的呢。好歹这回不是自己,还有个人陪。你说是吧?大姐。”
大姐?
说谁?
裴诗音愣神看向萧嫣。
她记得秩儿来与她说过新皇后。
说是个冰美人,话不多,威严厉害得很。
眼前这个到处张望满眼新奇的,真的是那个皇后娘娘么?
裴诗音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娘娘还是住正房吧。虽说你我同在冷宫,但娘娘毕竟仍是皇后娘娘,我不过就是个更衣,不敢与娘娘相争。春年,我们走。”
裴诗音扭着浑圆的腰,昂首挺胸的走出正房。
仿佛她仍是得宠时的那般傲娇模样。
贺兰秩对萧嫣赔了罪,急匆匆地跑出去追母亲。
春蓉和贺兰棠一起把萧嫣的东西都布置妥当了,萧嫣就把贺兰棠和春蓉赶回了凤禧宫。
侧房里,春年一边收拾着搬过来的东西,一边为难地劝说着裴诗音。
“皇后娘娘不似二殿下说的那般呢,瞧着似是好亲近的人。”
裴诗音冷哼一声。
“在宫里这些年,你还不清楚么?人人都会装模作样。”
贺兰秩背着手站在窗边无奈地看向母亲。
“娘,儿子不想让你在这冷宫呆一辈子。皇后娘娘是自己要来的,并非是父皇责罚。若是哪日两人重修如旧,娘若与皇后娘娘关系好些,兴许娘娘会带着您一起离开这儿。”
“我何时说过想走了?我看你是怕日后高中,封地封王时,被人说你娘就是个呆在冷宫的恶妇,传出去了影响了你皇子的威严吧!”
“娘!您怎能这般想我?”
贺兰秩皱着眉心痛地看向母亲,却见母亲撇着脸,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罢了。”
对峙许久,他放弃地挥了挥手。
“您想什么时候出来,便什么时候出来。您若不想见父皇,那边等儿子成大业时,再来接您。过段日子要专心备考,不能来看您了。三日我会让祺风过来给您送一趟东西,您多保重身子,年儿待我照顾好我娘。”
“是,二殿下放心,奴婢定尽心照顾娘娘。”
裴诗音冷着一张脸直到贺兰秩离开。
“娘娘……”
春年伸手碰了碰裴诗音的胳膊,却被裴诗音一把甩开。
“娘娘什么娘娘!我都到冷宫多少年了?我现在就是个更衣,什么娘娘不娘娘的?!”
裴诗音将肚子里的气一股脑撒到了春年身上,起身朝着门走去。
春年急切地追上,“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他不是要我同皇后娘娘交好么?!我若不去,指不定他心里怎么想我这个当娘的!”
裴诗音不让春年跟着,自己一人来到了正房门外。
她不自在地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萧嫣喊“进”,才推门走进来。一入门便发现萧嫣坐在窗边,整个人郁郁寡欢,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一般。
“娘娘不必太过忧愁。这冷宫呆着呆着,也就呆习惯了。妾身在这里住了七年,倒是觉得这里比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住着更舒服。”
萧嫣抬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摇了摇头。
“住什么地方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不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孩子为我操心。明明她说的话都是为我好,我非要和她对着来。到最后,自己要死了不说,还得连累她。”
裴诗音站在门口,面对萧嫣突如其来的一大串心事抱怨,莫名觉得唐突。
明明今日才相识……
“你来坐呀大姐。”
萧嫣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着裴诗音笑笑。
裴诗音对着她屈下身子,行了个礼,才坐到她身旁。
萧嫣一边倒着茶,一边感慨:“你看你和你儿子,相处的多好?哎……这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失败的母亲了。”
裴诗音接过茶杯,望着里面荡着的波纹。
“皇后娘娘谬赞了。方才,秩儿也是与我吵了一架走的。”
“啊?吵架啦?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裴诗音有些难以启齿,就将刚刚贺兰秩让自己做的事儿同萧嫣说了说。
“我这性子,平日里便不爱与人打交道。虽说不喜静,但也要聊得来才能相处。他兴许是为我着急吧。”
一听裴诗音这样说,萧嫣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家那个也这样!你说现在这些孩子怎么想的这么多啊?你说咱们小的时候,哪像他们一样,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琢磨这个琢磨那个。好像不算计不琢磨,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要说这上天是公平的,我没长的脑子全都长到她身上去了。”
裴诗音被萧嫣的话逗笑。
“娘娘是因为什么来的冷宫?是不是……遭人陷害了?”
萧嫣一边喝水一边摆手。
“倒也算不上是陷害。这宫里的女人都有毛病,都知道女人不容易。同样是女人,非要彼此过不去。我就是烦那个皇帝,以前觉得他长得真不错。但是相处下来……”
萧嫣撇撇嘴,“这人啊,真不行。我给你讲讲今天的事儿,你来分析分析。”
她拉着裴诗音的手,大讲特讲。
刚刚讲了所有人去大殿里等着听陛下发落的时候,裴诗音就预料到了结果。
比起说了解贺兰雍仁,她可能是更了解帝王,也深刻的体会了帝王的薄情。
听到萧嫣说她痛骂皇帝的话,裴诗音只觉得全身上下热血沸腾,兴奋的要命。
入冷宫这些年。
她每一日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陛下不肯听自己辩解的时候,自己要扯着他的衣角哭着求他相信自己。
总归已经是冷宫路一条。
为什么不出一口恶气再走。
裴诗音听着萧嫣的话瞪圆了双眼,“你真这么骂他的?他没说要杀了你?”
“说了呀,他说要杀了我。所以我这不是自己到冷宫来等着,就看他什么时候要我的命了。”
萧嫣不好意思地对着裴诗音笑。
“唉,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太莽撞了,这么做对不起女儿。但是我们……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骂得好。”
裴诗音抬眼看向讶异的萧嫣。
“咱们的死活根本从来不由自己做主。若我是娘娘,我今日也定会这样做。至少死了,也不想憋屈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