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威怒摄人的兽吼回荡在战场,余音穿过茫茫黑暗,落向寂静无垠的深渊底,化为了模糊的闷雷。
清宴陷于万千铭文中,心中不安与担忧渐烈,绘着铭文的手指不可抑制一颤——灵气紊乱了分毫,眼前的铭文当即炸裂飞溅。
载川呼啸而来,娴熟地斩开近在咫尺的罡风,扑面而来的锋利乱流还是切断了一寸青丝。
墨蓝衣袖翻飞,眨眼间便补全了缺失的铭文。
一旦开始修改九霄吞云阵,在结束之前,不能有一刻停下,更逞论离开。
他的神识曾无数次探入剑穗芥子,扣击着夏歧那边,却一直被封住了出口,无法蔓延出去探查情况。
再次尝试时,他竟发现芥子中留有一段熟悉的神识踪迹,是几息之前的一段留言。
他的神识顷刻拥上那抹细微神识,贪心地慢慢浸透,随之听到熟悉的声音报了平安——
“柏澜,我这边还能应付,你切勿分心。我怕岁岁再钻出芥子,便先屏去芥子出口。”
清宴轻蹙起眉,墨蓝身影在浩瀚的铭文星海中辗转,不曾停歇。
许是因为心中未曾消失的不安,即便收到传信,他也没有放心半点,不由凝神专注,加快了修补铭文的速度。
如今修改法阵已然进行到一半,须得尽快结束,让山灵与黑焰彻底消失。
他也能尽快赶到夏歧身边。
夏歧的神识匆忙从剑穗芥子里退出,生怕撞见清宴的神识,被对方发现端倪。
他无奈看向自己昏迷不醒的躯体,正躺在傅晚脚边,对方在焦急检查着他的脉象,还眉头越皱越深……
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算不上好,甚至还有点行将就木的意思。
片刻前,他不幸吸入黑焰的禁咒余焰,呛了一口,当即失去意识跌落半空,还好傅晚赶来把他捞了回来。
如今尚且不论身体的疼痛,神魂如同被一巴掌扇出窍,无法融入身体苏醒。
傅晚眼看他毫无动静,人狠手黑地摸出一根银针,足足一指长,动作迅速地深深扎入他的后脑穴位。
尖锐疼痛当即传到了神识,他刚要开口骂人,神识忽然被拉扯一般,一阵猛烈动荡。
下一息,他的腰板仿佛被火燎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是神识回到身体了。
人醒来了,舌尖酝起的芬芳也不含糊地一起出来:“你是不是公然报私仇,那针再插深些,你可以直接把我送走了……”
话音还未落,被揉碎的五脏和经脉牵扯起一阵钻心疼痛,疼痛之感几乎渗入骨髓,伴着剧烈恶心目眩,喉间一腥。
他下意识往身侧垂头,大量鲜血从唇角溢出,落往剑光外的虚无黑暗……
他一愣,静静看了几息,阖眼慢慢擦了唇边的血。
脑中嗡鸣不断,他心想定是那破针的余劲,又神色平静地看向傅晚:“……山灵的另一半原身从沉星海出来了,想必此时正在融合,而沉星海结界彻底塌了,我们……”
“这是固魂针,你的神魂正在溃散,别乱动!”傅晚怒不可遏地抬起刀鞘,敲开他想去拔针的手,几欲有几分咬牙切齿,“夏歧,你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吗,别再管山灵了……你探查下自己的身体!”
说到此处,许是察觉声音几近呵斥,傅晚声音低了几分,面色却是从未露出过的凝重,“你什么都别管了,我搭个符阵,先将你护起来,接下来便交给我们,结束了立马带你离开……秋大夫会有办法的……”
很久以前,他看不惯夏歧孤高疏远,更无法理解每次任务回来,对方都弱气地沉睡几天。
后来夏歧转了性子,成天嬉皮笑脸,却把经脉的秘密藏得更深……霄山危难,险先覆灭,夏歧一次次以命相抵,他是认可这位新门主的。
再后来,老边和顾盈遇难,出门在外,只剩他与夏歧关系最好,虽嘴上不说,他却事事照应对方……但这新任门主比他想象中还要认真百倍,从不惜命,永远冲在最前。
直到他知晓了引渊的秘密,对方却离陨落不远了。
虽说结束魔患是这一行的目的,但他的私心更重,不想让霄山的任何人再牺牲了,更不想夏歧像老边一样,悄无声息地牺牲。
夏歧面上一贯的松散消失了,沉默地望了一眼傅晚,气氛一时安静。
其实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便察觉到自己的状况——
在黑焰禁咒的侵蚀下,五脏被揉碎,还有早已被引渊折磨得不堪重负的经脉,也正在缓慢崩裂。
连神魂也在溃散。
然而即便如今歇下,也只不过是延缓陨落。
陨落……
他在舌尖仓促咂摸了下这个词,最先漫上思绪的,是心尖上那一抹墨蓝的身影。
他苦涩一笑,当即把还没来得及翻涌的复杂心绪掀了过去。
夏歧站起身,看向乌乌云滚滚的天幕。
山灵入魔后的魔气纯粹而浓厚,如今禁锢法阵被破,正在合体的魔气汹涌不休,快速切换着万千兽影,几欲占据了半扇天幕。
而黑焰如沉黑的星火坠落,又在整片战场燃烧了起来。
根本没有退路。
他转身看向傅晚,平静开口:“师兄,计划环环相扣,不能在我这里出现缺口。”
潋光剑光随之铺在脚边,他刚要踏出傅晚的刀光范围,一柄锋利的刀刃便不由分说地横在他胸前。
傅晚冷沉着脸,分毫不让:“那又如何?魔气已经收集完毕,改阵的事谁也帮不上忙。山灵由我和其余弟子抵挡,只需等待法阵修改完毕。”
夏歧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掌抵着刀锋,把刀推离胸前,刀锋上果然没有伤人的力道。
“山灵总归是神灵,没有那么容易应对,不能再增加弟子的伤亡了……师兄,你带领所有弟子,用传送阵把黑焰传到空间法阵的边缘,不能让黑焰侵染到中转处的魔气,否则铭文会被烧毁。山灵由我去拦截。”
他见傅晚眉梢一沉,有生气骂人的迹象,不由轻叹一声,眸光认真而决然,“师兄,这些话,我不敢在清宴面前说——解引渊的办法,我寻了五年,这五年来,师父,清宴以及闻掌门都倾尽门派之能,加上神医谷,都束手无策……迟早吧,是要到这个时候的。但如今我们已然走到了平息魔患的最关键一步,不能有差错。”
他顿了顿,看着沉默不语的傅晚,轻声道,“换做霄山任意一人在我如今的立场,都会这么选择,师兄不必过于在意。”
傅晚久久不语,夏歧却见攥紧刀鞘的指节泛白,又听到对方低低开口:“以后老边若是见不到你……”
夏歧这张嘴,即便这个时候也不消停,下意识接上:“可不得笑醒?”
傅晚抬眸,面色阴沉地盯着他,显然不领他调节气氛的情,忽然扬手丢了一件东西给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他低头一看,是一枚芥子,里面装着傅晚全部的灵石和符纸,不由一笑。
天幕之上,汹涌沉黑的兽影终是选择了黑猊的身形。
庞然大物是藐视众生的神邸,低垂下头,猩红的兽瞳与夏歧的目光对上。
黑猊知道夏歧的目标是祂,而祂也有找夏歧的意思,便不紧不慢地踏步而来。
夏歧的神识察觉傅晚终于走远,他调出藏在门主影戒中的一道术法,这是他早在霄山便准备好,从未向任何人提起的禁术。
猩红的术法凝在左手指尖,他并指在右手手腕处刻下一串符文,锋利的符文割开皮肉,鲜血把白皙的手腕染得触目惊心——
这是以燃烧寿数为代价,短时间内让修为暴涨的禁术。
如今他的身体状态极糟,稳步行走都难以做到,更逞论还有一场恶战……需得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最后一笔落下,符文顷刻吸食了所有鲜血,只剩红色符文微微发亮。
他放下衣袖遮挡,发现芥子中的岁岁又急躁地四处乱窜,尖声惊叫,他唇边露出些许苦涩。
转眼之间,黑猊巨大的身形从天而降,魔气与阴影铺天盖地,又化为了温和端雅的男子,闲庭信步从虚空中走来,神色如同往常闲聊一般淡然温和。
“殊琅当真不留一点情面,沉星海的结界再晚些坍塌,我恐怕要丧生在他的封印法阵中了。”
夏歧心生疑惑,山灵只能被封印,不会消失,何来“丧生”一说?而且山灵提起沉星海结界的崩塌,反应太平淡了些,就像……早有预料,甚至以此为依仗?
禁术正悄声无息地潜入全身经络,暂且将五脏与经脉凝住加固,也加剧着他的疼痛,即便站着,早已浑身冒汗。
而他面上只是苍白了一些,神色不显地说道:“前辈若想重建灵影山,并非只有毁灭云章这一条路。山灵不会消失,我们也有把握将前辈与魔气分离,只要云章的魔气消失殆尽,沉星海黑焰熄灭,灵影山便会慢慢恢复从前的钟灵毓秀,妖灵繁盛,无需用战乱再添血煞之气。”
清时雨闻言低笑了几声:“你倒是了解殊琅的想法。”
说完,山灵的身形忽然消失,眨眼间便到了夏歧上方,俯下身看着他,浅色瞳孔近在咫尺。
夏歧被强大魔物的威势逼得寒毛一凛,却堪堪忍住拔剑,只是平静与清时雨对视。
清时雨眸中掠过一丝欣赏的笑意,倒也没有动作,只是淡然开口:“我心有不甘,怎能就这般作罢。我有自己的手段,何须等上那么久。”
他轻捏着自己的下巴,歪头打量着夏歧,惋惜道,“小歧,你快陨落了,不如此时入魔,便能存活千年,或者与殊琅一起沉睡到下个世间。你若没了,殊琅不知会如何伤心。”
夏歧本已经提醒自己,要万分警惕,听到山灵最后的话,剧痛的胸口顷刻一阵气血翻涌。
他不可抑制地弯腰低咳起来,指缝渗出鲜血。
等气喘匀了,他对上清时雨担忧的目光,平静回答:“恐怕无法答应,我也要争这朝夕世间。”
他即便是死了,也要打碎魂魄,不让邪物利用去威胁清宴。
他趁此机会反问道,“前辈为何把柏澜唤作殊琅,而不是师兄?是更喜欢山灵的身份,还是不敢以师弟的身份面对?”
自从清时雨被拆穿身份,便一直用“山灵”的身份与“万妖王”对话,更避开了掌门的训斥。作为旁人的夏歧难免生出怪异的疏离感,仿佛在山灵心里,百年师兄弟一起修行的岁月都无足轻重。
清时雨眸中的笑意凝住,散成了微微失神的涟漪。他轻轻叹气,没有隐瞒:“我说过,某些时刻,我想好好过完这一世。但我终究是山灵,山灵有山灵该做的事。”
清时雨不再看他,也不再多言,身形顷刻出现在一丈之外,拉出一个冷漠疏远的距离,声音也捎上了冷意。
“其实,这里的所有人都无关紧要,噬灵鼎本就只为殊琅一人准备。无论殊琅做了什么,从沉星海结界坍塌的那一刻起,他便失去了所有胜算。”
话音一落,夏歧的灵感敏锐察觉了什么,倏然抬头。
下一息,整个空间法阵的四面八方现出一道完整的血红墙壁,正闪烁不休。血光映在每个人的面上,都照出了凝重之色。
千万根锁链带着浓厚魔气与血光,从血红墙壁中激射而出,纷纷朝着深渊底端飞速汇集!
捕捉禁锢的目标自然是清宴!
清时雨不再等任何回答,转身化为巨兽黑猊,纵身一跃,随着密集的魔链飞扑向深渊。
噬灵鼎终是积攒够了魔气,完全启动了!
夏歧瞳孔一缩,禁术刚好跑完浑身,他片刻不敢耽误,立马御剑追了下去。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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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9 章 斩恶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