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歧的脚印在白雪中一路延伸至那道墨蓝色的身影,他的唇畔无声呼出一团白雾,手指缓缓蜷缩。
“柏澜……”
岿然屹立的身影终于动了,却不回身,只是稍一侧头,垂着目光,微阖的黑沉睫毛缀着点点冰冷霜雪,看不清眸里的神色。
整个人如同早已被寒雪浸透,带着拒人冷意,等他开口。
夏歧脚下无措一顿,停在与墨蓝背影相隔三步的距离。
他摸了摸鼻子,声音因心虚低了几分:“那个什么咒,比较不常见,作用也奇怪……曾经与你分隔,不是因为我变心。不过它早已解了,如今我也恢复正常,对我们道侣之间的感情造成不了威胁了。”
他字字措辞谨慎,故意避开了所有锋利尖锐,有可能刺激到清宴的字眼。
清宴听后不为所动,声音微沉:“边门主话术造诣不低,阿歧青出于蓝。”
“……”夏歧闭上了想继续哄骗的嘴,心想这可冤枉冷面心狠的边秋光了,他这张嘴估计还是师承苏菱,但如今不是扯皮的时候,他尴尬清了清嗓,态度变得坦诚真挚,“以前是我不好,我说过会好好改过,弥补柏澜。嗯……不如让这事过去吧……”
清宴似是耐心地等到他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却还是编造不下去……依然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
对方没有被含混带过,打定主意非要细细剖析一般,只见清宴轻一振袍袖,声音冷肃。
“那我来问。”
夏歧顷刻哑然,心脏随之一沉。
清宴没有显露越级修士的威压,却让他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苍澂掌门的强势威严。
他忽然明白清宴作为掌门从未严词厉令,苍澂弟子提起清宴却敬仰而规矩不敢妄动的原因了。
他无措地站着,甚至想低下头——不是被吓到,是他迟钝地明白,清宴真的生气了。
清宴的话音紧接而至:“你我合籍的前一日,你在小镇被邪修用了催魄,除身死不可解,五年来才逐渐失去七情六欲——这便是你所说的,辜负我的原因?”
夏歧无声默认了。
清宴顿了顿,又问:“那一日,边门主救了你,替你强行续上生机与灵根,带你回了霄山。但积在经脉的灵气久淤不散,你会……经脉疼痛。”
夏歧一愣,刚要为自己险险躲过松一口气,谁知清宴又开口了。
“但邪修在催魄禁咒里施加了引渊,毒渗入经脉,与消耗的灵气相互撕扯……才会令经脉受灼烧冰锥之苦,对么?”
话语到了末尾,隐隐带上难以维持冷静的颤意。
引渊之毒再偏门,清宴也清楚,就算它没有让人当场毙命,也会让中毒者在日夜消耗折磨里走向死亡,除非身死魂消,不可解除。
所以两人远隔千里的五年来,夏歧孤身在霄山的岁月,及至陵州之行,夏歧在他身边的日子……都在不动声色忍受着引渊在经脉肆虐。
曾经见夏歧在睡梦中微微蹙眉低吟,时不时暗中轻声抽气,打斗后面色苍白……都是引渊发作的征兆。
而一算时间,夏歧与他重逢在陵州村庄,是刚刚杀了邪修,拿回感知,立马披着夜路来找他。
对方带着一身穷途末路的伤痕与颤抖,他却完全忘了夏歧,见夏歧稍微靠近便多次避开。
后来还说了割断同心契的话……难怪夏歧那一刻面上血色尽失,眼里的光也熄了。
清宴呼吸一颤,缓缓闭上眼睛。
夏歧看着清宴的背影,在天寒地冻里出了一脊背冷汗,手心蜷缩起来。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却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悲意,他也随之心脏紧缩,十分难受。
他不想看到清宴独自站在风雪里,走了上去,拉住清宴的袖子晃了晃,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看催魄禁咒不是也莫名其妙解了,说不定引渊也会寻得机缘……”
片刻后,清宴的声音才传来,莫名带着低沉暗哑:“我带你去神医谷,也是因为引渊?”
夏歧低眉顺目:“嗯,你先行去预付了报酬,想带我去,但一直没能去成。一来是我知道没用,二来……”
他话语顿了顿,二来,他得知清宴的报酬是抵押了自身修为,他们之间早已越来越远,没必要再拖累清宴,自然没有领情。
风雪无声。
夏歧看着似乎不为所动的清宴,指尖一颤,无奈地松开手,任风雪穿过指缝。
下一息,却见清宴忽然转过身,夏歧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表情,他便在一缕不稳的呼吸里被拥进温暖的怀里,拥抱结实而密不透风,把风雪尽数挡开,一如五年前的失而复得。
夏歧倏然睁大眼。
耳边落下的话语低沉,却有些微失了冷静的迹象,让他心尖发颤。
“夏歧,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是很聪明吗?一开始想留在我身边,坦白此事便可,我不会不管你……”
夏歧莫名慢慢红了眼眶,垂下眼。清宴对他,到底是责骂不得,无从对待,又心软得不行。
连冷言冷语都还没多说几句。
但隐隐失控又让他心疼万分,他不想再有隐瞒,轻轻抽了口气,安抚地回抱住清宴:“柏澜,这是个好办法,我相信你会履行道侣的责任。但若你不愿真心对我,会令你为难,而真心待我,又会让你难过……都非我所愿。”
夏歧察觉清宴身形一颤,双手慢慢收紧,像是害怕什么……他不由缓缓闭上眼。
微热的气息随之落在他的耳边,对方勉力平稳着气息:“当初为何不与我回苍澂?苍澂就算没有解毒之法,我也可以给你调息,温养舒缓着经脉……你不用过得如此辛苦。”
听到清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夏歧睁开眼。
当初自己没有选择与清宴回苍澂的隔阂,在两人远隔千里的互相牵挂里慢慢酝酿,清宴如今得知五年来他带着引渊死里求生……心里的不满还是在此时倾泻了。
清宴见他迟迟没有回答,似乎以为有回避之意,不由蹙起眉,屈指抬起他的下颚。
让他不得不对上清宴垂下的视线。
那双往日沉静如深海的眼眸蕴着比厚霜还冰冷几分的严肃,那高大有压迫感的身影把他笼罩其中。
“即使不甘站在别人身后被保护,在苍澂也可有一番作为,你留在霄山,只因为边秋光的救命之恩?”
还是说,当时在夏歧心里,他的分量还比不上救命恩人与霄山。
夏歧心里一沉,明白了清宴识海成景是霄山山脚的原因了——这里便是五年前两人渐行渐远的分岔路。
他知道终究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不由避开清宴的视线,苦涩无奈地笑了笑。
清宴的手一颤,眸里的逼迫意味稍缓,声音却低哑:“如今我不该要求你,也知道霄山对你的意义,但若是愿意……”
夏歧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不适合在清宴怀里,便沉默着轻轻从对方的怀里退了出来。
周遭失了温暖,被冷风一裹,显得比之前更冷了。
他看到清宴眼里的光慢慢淡了。
夏歧垂下眼,声音轻而冷静:“柏澜,关于催魄禁咒一事,即使你没有失忆,也没有知晓完整始末。”
他见清宴蹙起眉,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我在小镇已是将死之身,师父为了续上我的生机,用了旁门左道之术,我才得以活下来。但终究是邪法。”
清宴心脏猛地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
夏歧鼓起勇气抬眸看他,眸里的光浅淡而清晰,轻声说着最残忍的话:“苍澂的防御大阵防魔,防邪祟,防天地间一切混沌之物——我只是一个连苍澂大阵都过不去的怪物,与你回去,做苍澂首徒的道侣,我该如何?”
清宴瞳孔一缩,浑身冰凉。
夏歧说得委婉,没有把最尖锐残忍的原因摆出来,他却听明白了。
不是夏歧该如何,是作为苍澂首徒,云章修仙第一门派的代掌门该如何。
就算把法阵改得能让夏歧进入,那以后又该怎么办,苍澂或许会有给对方续命的办法,却总归只是续命。
夏歧会被当成什么?
即使他能永远护着夏歧,不容旁人多说一句……夏歧要一辈子被保护在星回峰吗,还是说,以这般难堪的姿态,被禁锢在自己的领地。
清宴忽然意识到,为何夏歧在他失忆时从不提以前,只因两人相隔着太多太远了。
夏歧久久没听到清宴说话,心里也宛如积着冻霜冰渣。
他原本以为这些事还能再拖一拖……指不定能拖到自己找到解开引渊的办法,便能不动声色抹掉这段经历。
但若是没有,这依旧是两人必须要一起面对的。
夏歧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件事虽然残忍,也早在五年之前了,这一世的尘埃落定后,两人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
他又握上清宴的手,才发现一向温暖的手掌变得冰冷,不由心里难受:“柏澜,我两以前的事情,我没有什么隐瞒的了……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引渊的解法,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有个命不久矣的道侣,如若有其他想法,我也能接受……”
说是能接受,一想到这种可能,便难过得要命,稍一发现声音有颤意便停住了话语。
话音一落,识海恰巧响起影戒传来的讯息,是霄山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罕见危急集合。
他心里一凛,立马收敛情绪。
“柏澜,我去看看。”
神识倏然抽离,夏歧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清宴一愣,那一瞬间惶急伸出的手僵在风雪里,指尖一颤,才缓缓收回握紧。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 56 章 化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