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夜晚,亥时一过。
夏歧敛去气息,跟着闻雨歇与清宴无声走在夜色低垂中。
他仰头看了眼漫天星子,心想闻掌门此番动静与选时,硬是在自己的地盘走出潜行杀人越货的架势……猎魔人看了都得夸一声内行。
离开之前,付乐山赶来告知众人,柳识忽然失踪了,十方阁弟子对其行踪也一头雾水。
此人在这节骨眼又出幺蛾子,不知又在谋算什么。
闻雨歇沉吟几息,只让付乐山多加提防,若是柳识怀有不纯心思,不必顾忌门派关系,以他和其余门派的安危为主。
三人没有调遣其他弟子,若是秘境里真藏了主阵,那接近魔心,更容易被心魔幻境迷惑。
弟子但凡中了心魔幻境,修为不够的平白丢了性命,修为高的被控制后又成了障碍,还不如身经百战的三人轻装简行,随机应变。
长谣设在秘境往来之间的移动阵堪比万花筒,夏歧跟着闻雨歇多次踏入法阵,几番空间转换把他绕得晕头转向。
片刻后,身边的景致终于停止变幻,三人出现在漆黑安静的山谷中,远处隐约传来轰隆水声。
又行了片刻,来到一片如天河倒倾,水花激流的瀑布前。
夏歧拉下兜帽,吸了一口湿润清新的气息,鼻腔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清宴看了他一眼,走向瀑布,驻足在泉边凝望。
“结界有松动的迹象,有人进去过。”
夏歧一愣,凑过去打量着瀑布,这铺天盖地的水……哪儿看出有结界的?
闻雨歇似乎也有所察觉,微微蹙眉:“这秘境的结界是直接封印住的,巡守弟子只经过外围,这是从何处松动的……”
清宴围着泉边缓慢走着,目光没有离开瀑布,水声嘈杂如千军万马奔腾,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打破封印很难,动静也大,进去的人只需要用禁咒开个缺口。”
他游离的目光一凝,似是找到了那个被动过的地方。
闻雨歇见状拿出掌门印,用灵气催动,化为温润内敛的光晕包裹住三人。
夏歧听到“禁咒”,心下便有不好的预感。
穿过倾天水幕时,清宴伸手,触摸水中被掌门印光晕催发得隐约发亮的封印铭文,探查禁咒的痕迹。
几息之后,他微微蹙眉:“此禁咒以一换一,需要祭出一名修士的神魂以及全部修为,稍滞结界灵力流转,形成薄弱之处。虽然只存在顷刻之间,要潜入已经足够。”
又是这种阴损法子。
夏歧双脚刚落进秘境的虚无空间里,他方才不详的预感立马应验——
秘境四面是无边的虚无,灰蒙蒙一片,无一景一致,不知本是如此,还是被改动过。
道道凌厉剑光迎着他们劈来,是中了心魔幻境的各门派弟子,三人顿时默契散开,上前迎敌。
夏歧轻巧矮身躲开侧面的剑光,抬手就要一剑崩出去,抬眼之间却堪堪收住剑势。
一人四肢僵硬地挥剑斩向他,力道与剑招都诡异而带着强劲之势,此人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与慌急,看到夏歧时眼睛一亮,声音撕心裂肺——
“仙长!快离开!”
竟然是林鸣!
夏歧躲着那不留情面的剑光:“你怎么在这里!等等,你先停停手……”
“我停不下来……”林鸣害怕得眼眶发红,仿佛支撑许久终于等来熟人,没忍住露出几分无力的悲伤,“我……我回家,家人都要杀我,我本想着随她们一同去了,但有人把我救了出来,说能带我来找你……醒来之后便在这里了……我杀了好多人……但不是我想杀的……”
夏歧蹙眉听着林鸣带着沙哑哭意的语无伦次,心知那人八成是白轩。
林鸣被控制,进攻也非本人意愿,为了让速度力道达到最强杀伤力,硬是把林鸣的四肢扭曲得超过人体极限,他隐约中听到了筋骨折断的声音。
林鸣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脸上鲜血与冷汗在皱纹里模糊一片——
林鸣的修为尽数消失了,神魂也受到不小的震荡。
原来林鸣便是那个被献祭的人。
夏歧一咬后牙槽,手中剑柄被捏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他越与林鸣周旋,越察觉不对劲。林鸣的修为不高,就算被控制又能厉害多少,他却几次被林鸣预判攻击招式,甚至封住后路。
而那边的清宴与闻雨歇竟然还没解决,甚至与弟子缠斗进更深的灰雾。
夏歧知道这个秘境不会简单,却没想到一踏进来就如此诡异,一时半会还找不出原因。
林鸣被自己的鲜血染了一身,脸上无一丝血色,他见夏歧迟迟没有下死手,不由拼尽全力开口:“仙长!是镜……”
声音倏地一顿,夏歧见林鸣面上涨起窒息的绯红,脖颈有一圈逐渐勒紧的痕迹。
他立马下意识一剑挑至林鸣头部周围,试图割断隐形的线,剑锋却没有碰到任何阻拦……
他瞳孔一缩。
就在此时,不远处爆出一声剑破法阵的破裂声响,灵气乱流卷起漫天灰雾,成了凌厉而混沌的风,呼啸着回荡在四野。
是清宴劈开了什么。
虚无灰雾被吹散,紧勒林鸣脖颈的力道也消失了,夏歧蓦地发现脚下的地面显出原本相貌——
竟是一块平整无边的巨大镜面!
难怪被控制的人会预判他们的动作,原来他们全在镜类幻象之上……
夏歧往脚下镜子看了一眼,上面没有倒影出他的身影,再细细探究,却忽然见清宴的身影跌落虚空,坠入深渊——
眼前情景与上一世最后的画面不谋而合,夏歧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伸手去拉清宴。
他却没有察觉此番心神一动,脚下镜面如同水波纹微微漾开,脚尖已经向下陷入镜面几分——
一阵剑气从背后而来,对危机的警觉让夏歧忽然清醒,蓦地闪身躲开,才察觉刚刚那一剑不带任何威势。
是林鸣趁着脱离控制,拼尽全力把夏歧打离心魔。
他的手臂忽然被惩罚地折断,没忍住闷哼一声,瞳孔一阵涣散。
夏歧忙掏出之前清宴给的符纸,在林鸣周身形成一个禁锢法阵,把人困在里面。
只见林鸣被迫挣扎几下,多处折断的身体再也立不起来了,控制他的力道眼看他不中用,立马毫不留情地抽离走了。
夏歧忙给他灌下几颗丹药,封住穴位止血:“你再坚持下……”
“出不去了。”
林鸣气若游丝,却长长松了口气,失去焦距的双眼落在不远处,夏歧一愣,发现他们进来的结界又变幻了一个法阵,去路无踪。
林鸣迷茫开口,“仙长,为何我做了修士也没能保护好家人……”
夏歧也回答不了。
他垂着眸,无声把灵力输给林鸣疗愈,却是杯水车薪。
他只好拿出一张自己从霄山带出来的昂贵符咒,认真看着林鸣:“信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符纸落在禁锢法阵上,阵中围起来的空间里,时间蓦地静止,停止了流逝。
林鸣随之一动不动,神色停在饱含风霜的迷茫。
夏歧不再耽搁,往清宴的方向赶去,却发现前方没有了声响,不由心里一沉。
片刻后,他没想到先行看到的人是闻雨歇,只见她单膝跪在地上,魔怔一般伸手触向镜面,喃喃:“阿云……”
夏歧立马拔剑,不由分说地搅起强劲剑风,掀起夸张的架势劈向闻雨歇。
闻雨歇察觉锋芒在背,立马侧滚出刀。
刀剑相撞,把她神魂撞得归了位。
夏歧身影未停滞,继续往清宴方向掠去,还不忘留下一句真诚致歉。
“不是有意打扰闻掌门念着旧情人,包涵包涵……”
闻雨歇握刀的手又痒了:“……”
没走几步,夏歧见清宴的背影在不远处显现,如平日那般挺拔端雅。
他以为清宴躲过一劫,谁知目光朝他脚下一看,却见清宴的靴子已然陷入镜面半寸。
夏歧忙故技重施,让豁口剑带上“若是清宴没躲开,这一剑下去两人得散了”的逼人剑气。
还没等剑锋更近,清宴身形一动,载川顷刻无畏无惧地正面撞上来。
双剑怆然相碰,夏歧正要调侃,却忽然收声。
清宴在看到他的一瞬,眸中浮现劫后余生的怔愣与欣喜,像是从一场噩梦里惊醒,看到梦中失去的事物还好端端在眼前。
虽然只有一瞬,却让他哑然心悸。
这是……清宴看到的心魔也与他有关?
夏歧有些担忧,却也自顾自地觉得有些欣喜,心里一时间想法纷呈:啧,没有明说过喜欢我,但这已经很明显了……没想到我也有捞一把柏澜的时候,刚刚的姿势足够好看吧,慌忙之中也没得选了。
夏歧见清宴一愣,挑眉看向他。
心绪又是一转,想道:柏澜挑了一下眉,嗯,好看。
他又眼看清宴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正要询问,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什么情况?
夏歧瞳孔一缩,这一句明明是心里想的话,怎么明晃晃地回荡在他与清宴周围了?
方才的话……清宴也都听见了?!
像是嘲讽他一般,这一句话也悠悠回荡在两人周围。
一阵诡异沉默。
一旁赶来的闻雨歇还没发现异常,以为是夏歧在说话,面上肃然地环顾戒严四周,装作没听到,周身却响起截然不同的惊讶声音——
“我天,前辈和夏歧居然是这种关系……难怪平时就眉来眼去的……”
清宴:“……”
夏歧:“……”
闻雨歇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睁大眼看着两人,周身冒出一句震惊的陵州粗话。
夏歧抹了把脸。
清宴缓缓吸了一口气:“……敛意收心,别让心魔趁机侵入心神。”
夏歧强迫脑袋放空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骂道:“这什么地方,窥探别人内心还公然放出来,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 24 章 旧日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