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的声音慢慢变小,面容在慢慢模糊,“…刃,珍惜现在的。”
隋刃不听,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蘑菇,沉声道:“别走。”
没有声音了,风大了,雨下紧了。
隋刃不去抬头看,紧紧抓着手里的蘑菇,冷静地重复,“别走!”
一口咬住手心的蘑菇,浑身抽搐,大吼,“——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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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蘑菇不动。
隋刃使劲抓着,抓住,用力咬!咬!忽然狠狠抛开!
林葛然咬牙被咬,倒是还能默不作声,忽然手又被狠狠抛开,结果自己原地飞速转了个圈,身体才跟上手的节奏。
……
他脸转蓝,回过头,看着床上的隋刃,愣住了。
隋刃眼睛冒着红光,隐隐泛黑的滚烫血丝,像一头狼,嗷呜——冲着他的手准确扑去!
林葛然睁大眼睛,虎口剧痛,又被咬一口!
他的脸彻底黑了。
张着双肩,久远的感觉,好像忽然…回来了。
他低头看左手的手腕,一排很浅的年代久远的,干净整齐小牙印,再看看还在隋刃嘴里的左手虎口,血,冒出来。
他漆黑的眼睛里,忽然涌起沉默的悲伤。
大雨里,隋刃单膝跪地咬着手里唯一那颗蘑菇。
雨忽然更大,打雷闪电,狂风呜咽,篝火熄灭,茫茫原野,再无人烟。
隋刃只是紧紧抓着手心的蘑菇,埋着头咬,睁大双眼,看着瓢泼大雨打下,蘑菇昏黄色的皮,温热的,苦涩的。
…血腥味。
大雨淡去,视野变暗,是一个人的手掌,虎口。
手掌光速跑了。
下巴滑痒,黑暗里,他静静擦了擦嘴。
哦,又吃人了么。
还是,另一个噩梦。
他沉默一会儿,咳了一下,伸手揉了揉惨痛的眉心,又闭上沉重的眼睛。
滚烫的晕红的眼皮下。
黑暗里,有人在哭。
无声的,张大嘴。
他忽然睁开漆黑的双眼,哑声开口,“…别哭了。”
漆黑的梦里,一扇黑色大窗。
一个小小的身影,抱膝坐在那里。
金色的发埋在双膝里。
除了身体一直在颤抖,没有声音,只是背脊在动,一直在动。
他很痛。
很痛。
很委屈。
金发男孩沉默一会儿,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一双眼睛,结满血红的冰晶。
他像是什么也没听到,抱着双膝,背慢慢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眼泪,再次顺着眼角落下。
然后,慢慢凝固。
黑暗里,他忽然变的很小,远远站着,看。
站了很久,看了很久。
他忽然沉默地闭了下眼,也静静坐下,隔着一道墙,和金发男孩背靠背坐着。
小小的身体,黑黑的两团。
天,还是黑的。
他沉默一会儿,也慢慢抱起双膝,面无表情听着背后无声地哭。
很久,很久。
漆黑的双眼,也流下泪。
他仰起头,靠着墙。
忽然无声抽噎了一下,然后,忍住。
…哭吧。
我陪你。
他一瞬间觉着自己已醒了。
眼前还是黑暗。
似乎,是自己的安全屋。
黑暗里有股沉默的安全感,属于自己的,不那么动荡的,在身体周围包裹。
隋刃沉默一会儿,忽然觉的,亚瑟是在自己旁边的。
他背靠着墙壁,沉默地望着眼前的黑暗。
安静很久,黑暗里,终于问了。
“亚瑟,为什么那么做呢?”
“…我,不信的。”
没有回答。
起风了。
黑暗里,却似乎传来隐约的呼吸。
隋刃忽然窒了一下,转过头。
一双黑色的眼睛。
沉默,安静。
隋刃舔舔嘴角,眼睛里带着一丝迷惘。
忽然,一阵暖红色的光,冲透眼睛的虹膜。
…尤带着血腥味的牙龈。
他忽然全身一震,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巨大的空旷屋子,没有开灯,红色的电暖风立在床旁,像一轮红日,燃着每条血色钢丝,正安静地照在自己身上。
林葛然沉默地看着他,眼睛里是从没有过的情绪,隋刃垂下视线,双手撑起身子,挺直背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发出。
林葛然已经转过身,拿了什么,“…刚热的,喝了吧。”
隋刃抬头,尤冒着热气的汤。
他抿了抿嘴唇,抬起双手,到了碗边又微微收了下手指,停顿片刻,他沉默地呼吸一下,接过来。
始终低垂着视线,不管不顾地喝。
忽然,喝到一股浓浓的…蘑菇味,一个滑溜溜的跑进嘴里。
他瞳孔微缩,怔怔放下碗,嘴里嚼了嚼,视线固定在…他的手掌,暗色的血,顺着虎口,踏着几个牙印蜿蜒成一条小蛇。
林葛然怔怔地看着他喝,看到隋刃忽然停下,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才反应过来,
他只顾看着他,竟没去把手上…咳,被咬出的血擦掉,再看隋刃嚼着的小嘴,忽然又一阵寒意,虎口才脱险不久,他掩饰地咳了一下,收回手起身去拿门柜上的水果。
“…对不起。”隋刃沙哑的声音。
林葛然背着身子,很快擦掉手上的血,忽然开口,笑,“…小时候常常咬我,也没见你道个歉。”
忽然听到“扑通”,膝盖重重落地的声音,他瞳孔微缩,转过身。
隋刃单膝跪在地上,披着一身还未干的黑衣,继而,缓缓放下另一条腿,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双眼,是永不见的光。
林葛然退后一步,眼中的虹膜微微收缩,呆呆站在原地,端着手中的盘子。
“…对不起。”隋刃重复,似乎没听到他刚说的话,他摇晃了一下,视线慢慢垂下,看到他的手掌,忽然灼烫似的移开,望着地面,沉默,沉默,终是在一次又一次乞求不被赶走的境地里不堪,他闭上眼睛,沉默地呼吸,尽量让自己不透出卑微,再次,重复已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刃现在,还不能离开。”
没有,回音。
嘴里,还有若有若无的蘑菇味。
…蘑菇,蘑菇。
他呛咳一声,忽然用力咳起来,负着双手,咳得弯下腰,心里想哭,面上却想笑。
裴。
裴。
你在开什么玩笑。
如果,父亲做的是肉,你难道要打来兔子么?
如果,他做的是豆芽,你…该怎么到林子里找来?
他咬着牙,直到嘴里全是血腥味,他终于微笑了。
我想,等我做完该做的,我就离开。
林葛然咬着牙,下巴早已僵硬,早在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他就一直在痉挛,痉挛。
他忽然走上前,把电暖风的红光旋到最亮,扛起地上满身干涸泥巴的林箫,哑着嗓子,“…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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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雷,闪电,雨。
亚瑟站在桥上,望着波涛汹涌的江海,和连成一线的明灭天际,负手而立。
没有打伞,大雨,早已浇透了他的背脊。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风衣,在冬夜里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他只是静静看着远处,无论黑暗还是白光,深蓝的眼睛里都看不出任何情绪,寒风里,一动不动,单薄微张的肩膀,却像是可以撑起万物。
游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着异常熟悉。
是…隋刃么,怎么可能?
一个冰块一个红日。
他侧过头,沉默一下,忽然惊觉那一瞬他确实觉着他们像的。
不自觉透出的…沧桑。
他低头垫了垫手里的二锅头,忽然开口,“你和隋刃,像。”
亚瑟怔了一下,侧头,笑,“就冲你这句话,我不杀你。”
游离眼前一黑,撑着的伞瞬间在大雨里摇晃了一下,头发顷刻湿透,游离冷冷甩了下头,紧抿起嘴,“一样的自以为是。”
亚瑟大笑,忽然咳起来,咳,背脊仍立的笔直,只是肺,快要炸开。
不想弯腰,他就仰着脖子,看着远处的天色,大口大口地咳喘,呼吸。
喘不过气。
慢慢扬起嘴角,还是笑。
游离沉默一会儿,“不打伞么?”
亚瑟怔一下,大笑,回过头,“凉快啊!”
游离继续乖学生一样冷静克制地打着伞,冷冷地:“这会儿这么开心,上午在林家倒那么霸气。装的吧。”
亚瑟笑的喘不过气,“喂!我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冰块儿啊,然后…一化,就是泼冷水啊?”
游离脸又黑了,闭了闭眼,有种想直接闭目而去的想法。
他确实太累,一下午和亚瑟打了十场。
楼顶,草坪,商场,电梯,楼道,咖啡厅,澡堂,海里,最后是…这里。
每次亚瑟的刀到他脖颈就停下,然后重新…继续。
直到把他的怒火彻底浇灭…是不耐烦灭了。
亚瑟最后竟然还嚣张地,现在:“你小子,服了吧?不过,我说,你小子也够可以的,被我威廉-亚瑟揍十场还愿意继续。终于啊,看来这次是真服了。”
游离眼睛泛白,半晌,“…我是打烦了。”
亚瑟装没听见,忽然眨眨眼,“你和刃…倒也神似。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游离晃着二锅头,喝一口,侧头看他。
亚瑟斜斜瞥一眼游离手里的二锅头,摇头晃脑,“刃啊,他发高烧喝了二锅头就面无表情到处找人亲。低烧的话呢就笑眯眯到处亲人。唉,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怪癖。切记切记,高烧是面无表情,低烧是笑眯眯。”
……
——噗——
游离喷血。
咳啊咳,又咳出血来。
亚瑟关心地眨眨眼,弯腰无辜地看着他:“你的肺,电梯里,我是揍了两下,没狠揍啊。”
一阵风。
游离的伞成功被刮进江海里,黑发被吹成四角形。
他沉默一会儿,咳一声,“为什么不杀我。”
亚瑟眨眨眼,“刃不让啊,我打不过他,他是全能系的,还年轻,我都快半五十了,老也。”
游离喷血。
你丫个破老外你还会说也呢!
你咋不之乎!
亚瑟笑眯眯,“实际上吧,我确实能把你之乎了。”
游离转身要走,一个踉跄,差点被江风倒着吹海里。
亚瑟微笑,“不过,我想当骑士,这骑士呢,又最讲道义,你帮我个忙,我就去堕天把杀你的任务推了,两清。”
游离愣了一下,嗤笑,“你可以推掉?”
亚瑟得瑟地大笑,金发被江风吹成菱形,得瑟地茨愣成八个角,“堕天那儿,老子现在比自己老子的官儿都大!你以为我怕那老头?”
游离:“……”沉默一会儿,“说吧。”
亚瑟抿起嘴角,回头望了眼寒江,暴雨里,沙哑的声音清晰,“路西华的录像,打听出来,我自己去取。”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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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3 章 虎口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