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是领了萧家死契的?”萧宁冷声低问。
那二人愣了愣,彼此对看了一眼对方,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回萧家去,领了你们的契纸,就说是我说的。萧家放你们自有,以后你们不再是萧家的奴仆!”萧宁抬眸扫了他二人一眼,眸光冷若冰霜。
两个门卫倶是浑身打了个冷战,一时间竟是被堵了喉咙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萧宁坦坦荡荡,做的是正经生意,行的是康庄大道。若有贼人想来害我,必然要遭天打雷劈!轮不到你们守卫我!”萧宁冷喝利语,柳眉横起宛若冷刀她再不看那两人,径直迈入了院中。
就在她越过门槛的一瞬间,两个门卫几乎是同时奔跑而出,往萧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死契向来都是父母签下,因贫穷将子女也一并归为家奴。这些人自幼就没有选择,生来就是一辈子奴仆。
有朝一日能还自由身,自然不会有人多做犹豫。
“大小姐,最近不太平,要不我给你找几个人护院?”宋阿丁见这院里连个小厮都没有,只有几个女人实在太不安全了,心中亦是不安。
“不必。”萧宁嘴角勾起一笑,“有人替我护着院。”
宋阿丁一怔,想到秦甫枫最近的殷勤,不由得暗暗点头。
其实他根本不知萧宁心中的想法,她现在想的不是秦甫枫,而是另外一个人书房内,萧宁推开所有门窗,让那些潮湿腐朽的气息散去。
以前司蕤言总喜欢在这书房里呆着,一进来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书房就像个圣地,司蕤言对此十分爱护,每日都要叮嘱奴仆打扫,地上不许留半点杂尘。文房四宝也得用干净的井水日日清理,放在窗台上风干。
萧宁走到窗前,眺望着外面已经有些枯黄败落的花花草草。
无人打理,别说花草枯败,就是那土地都干裂了。她记得,之前这里可是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勃勃。
“燕归居。”萧宁低声沉吟。
宋阿丁一怔,有些没听清楚。
“以后这所宅子就叫燕归居。”萧宁走到书桌前,大笔一挥落下三个清隽而不失大气的字。
“命人以行稭造出,明日挂在门口。”
萧宁吗目中轻闪,这是司蕤言最爱的字体。
“世人都以四四方方的楷书为匾,大小姐想用行稭,还真是与众不同呢。老宋我这就命人去做,明日定将额匾挂上!”宋阿丁见大小姐恢复了精神,心中也是畅快了些。
一副题字的额匾就意味这一个家。
宅子本是死物,但有了人的寄寓就有了生命。萧宁给宅子题字,在老宋看来就是她要开始新的人生了。
萧宁见老宋乐呵呵地拿着字离去,也是不禁叹了口气。
看来最近她是有些萎靡了,这稍微来了点精神就让老宋开心成这个样子。“巧环,你去提水来将这书房打理一下。”萧宁吩咐着唯一带回来的丫头。她双眼忽而有些困重,身子也疲软了些。
这身子确实越来越不顶用了,她叹息一声,回到自己的主卧。
正当她要自己动手打理被褥床榻的时候,却发现那被褥枕头干净如新,一丝尘埃都没有。
萧宁蹙眉,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轻抚了一阵。
被褥还是她原来的被褥,所有的摆设也都没有动过。可是书房都灰尘满布了,自己的卧室怎会干净成这样。
她转到司蕤言那边的卧室,推开门到床榻边。这一看,果然所有的东西都是干净的。
是他回来了吗。
萧宁呼吸略微凌乱了一拍,她有些不可置信,转身又去了北院的客房。
如果是司蕤言回来了,那他们二人的卧室就有可能是被他打理干净的。秦甫枫不会来这个宅子,老宋更是跟这里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道她要回来。
然而,推开客房的一瞬间,萧宁那明亮的双目又灰暗了。
客房空气清新,地上也没有一丝尘埃。床榻上的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萧宁愣在了门口,忽而露出一抹苦笑。
如果是司蕤言的话,没理由连客房都打理得这么干净。想来是那些奴仆在逃走之前打理过这些地方,做了自己应该做了才走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被派到这里伺候的人。
如果不将房间打理干净,他们便有可能要挨一顿揍。司蕤言的书房向来不让外人进,或许也正因为此,那些人才没有去打理书房,任由那地方尘埃满布。
萧宁摇了摇头,错杀的消息还不知真假。秦甫枫收到的消息也未必就准确,江湖人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刺客,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司蕤言。
或许,他还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四个字闪现在萧宁脑海中,忽而就如一盆冷水泼在了她的背脊之上,让她的眼神都暗淡了。
萧宁呼吸急促,似是有重物压着她的胸膛。
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主卧内,她躺在床榻上望着洁白如雪的天花板。不知为什么,原本的困意仿佛在这一刻消散无踪了。
只是她的身子终究虚弱,躺了半响后,眼皮缓缓合上。
宅子内寂静无比,只有书房之处传来一阵洗刷的声音。
“殿下,要不您还是去见大小姐一面吧。之前大夫不是诊断了,说她病情之所以反复,其中一个原因是心结难解吗。”成峰望着那四处奔走,神色仓皇的萧宁,亦是有些不忍。
他不明白殿下为何不露面,江湖诛杀令已停,就是不停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那些刺客这么些天都没下手,想必也是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目前形势安全,为何殿下还要这般连人都不见。
司蕤言神色冷漠,只是那眸底已是荡漾着看不见的光。
“这时候不见她,对她而言才最好。”
成峰愣住了,但殿下的心思他向来猜不到。
“一旦我露面,她就知道我还活着。活着却要躲躲藏藏,这背后的缘由若是她问起来,你叫我如何作答?”司蕤言嗓音中略带这一丝无奈。
他望着那半掩着的房门,目中越发凝重。
“实话实说便是!”成峰粗声说道,眼睛忽而瞪起,“萧大小姐不是那等无知少女,她的胆识胜过许多男儿。殿下的苦衷,她不会不理解!”
司蕤言回眸冷瞥了一眼成峰。
这一目冷若冰霜,与方才截然不同。
“殿下,你别怪我多嘴。萧大小姐这些日子对你如何,我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她身子抱恙,许多事也记不清。但她宁愿放着那偷走酒楼名章的人也要探查你的下落,这一份隐忍是为了谁,傻子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