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陈了,喝了也无趣。”他甩了甩袖,起身离去。
在门口处,他禁不住顿住了步子,回眸望了一眼那已憔悴得不如当初的容颜。
眸光冷凌,侧颜如雪,还一如当初,却又似是有些不同。
秦甫枫目色黯然,转身而走。
听见台阶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萧宁目中没有一丝波澜。
两人之间本就是多年未见面的人,就算是自幼认识,感情也早就已经淡了。别说是现在的萧宁,以前的萧宁也未必对他留有多少感情。
传闻中的萧宁嚣张跋扈,自私自利。如果不愿意与司蕤言成亲,那她怎么也该抗争一分。但是萧绮萧绾瑛这两个最会落井下石的人,从来没有嘲讽过她没有抗争。
软弱无能,这本是一种最好的讽刺。
退一万步说,萧宁在萧然这里并不受宠,萧绮才是那万众瞩目被捧在手掌心的一个。面对不管不顾自己的家里人,就是抗旨被满门抄斩又如何,死了也拉个垫背的亦是快意。
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找个敌国质子做赘婿,受尽万人白眼,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是没有人讽刺她不敢抗旨拒婚,看她最不顺眼的萧绮萧绾瑛也没有。可见当初的萧宁对这桩婚事并没有多少不满,说不定她还想着跟司蕤言好好过日子。
一个文武双全,风姿绰约的皇子,生得俊眼修眉,剑眉英挺,气质飘逸出尘如谪仙。
这样的皇子放眼天下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少年俊才。
别说是质子,就是真成阶下囚,那也能得万千少女的爱慕。萧宁只是普通少女,还是自幼没有母爱,青葱时又失父爱的少女。
她比谁都渴望要被人爱,又岂会冒冒失失嫁给一个陌生人。
大魏与大周在百年前也曾是友邻,相信在开战前,司蕤言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萧宁作为闺阁少女,怎么也能在其他的闺阁千金中有所耳闻。
仰慕定是有的,只不过并不一定是爱慕。
世事难料,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司蕤言成了质子,皇上又下旨给他在京都中赐了婚。
这人偏偏还就是萧宁。
她没有抗争就这么奉旨成婚了,对此萧然定是无话可说,他只会遵从他的君王。萧绮固然会笑话,可也仅仅只能笑话而已,她心里可能还巴不得有司蕤言这样一表人才的公子做她的如意郎君。
然而司蕤言那怪脾气,萧宁是见识过的。作了质子,又做了赘婿,这种侮辱大概也就跟被逼着去做了太监要好一点而已。
他自然不会对那被强行许来的妻子有好脸色。
萧宁打压他,刻薄他,倒也能够说得出一些理由。
抛开一切不说,萧宁站在第三者角度来看,原主跟司蕤言论样貌,那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少比起秦甫枫来要合适。
宋阿丁见到秦甫枫匆匆离去,脸色还略有些冷硬,目光微闪,心觉不妙,连忙丟下手中的毛笔上了个楼。
但见一桌酒菜几乎没怎么动,秦甫枫杯子里的酒还剩半杯。
秦世子风流好酒的名声,宋阿丁可是早就听说了。这样的好酒他居然只喝了半杯,可见两人方才并不愉快。
但见萧宁已是坐在了书桌前,正翻看着不知什么册子,面上似是凝结了一层霜。
“大小姐,这菜冷了,我给您拿下去热一热。”宋阿丁见状,想说什么却是没敢说出口,只找了个借口进屋再离开。
“拿去犒赏小厮们吧,这些才都还没动过一口呢。我没胃口,暂时也不想吃了。”萧宁头都没抬,专注望着账本,语声冷沉。
宋阿丁吞了口唾沫,犹豫了半响,转过身做了个揖:“私自去找世子爷,是老奴做得不妥当。但是大小姐您当时的状况,却是让人担忧。您是不是,不记得事了?”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来的。
明明就有个女人来找过大小姐,到了晚上她就不记得了。萧钦差曾来此的事情,至今也没见大小姐提过,想必也已没了印象。
虽然他不知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在吃药,总归身子就是不大好。
若是气弱体虚倒还可以调理,要是脑子坏了,那可就。
“你说够了没有,吵吵嚷嚷的。”萧宁冷冷低语,不知何时已是抬眸,冷光迸射。
宋阿丁打理酒楼,见了无数达官贵人,桀骜公子。就是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大将军都招待过。
但是,那些人的眼神都没有此刻大小姐的眼神来得凌厉逼人。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按照宋家的家法领罚。擅自插手主人的事,该当何罪啊?”萧宁一字一顿,清楚冷语。
宋阿丁低下了头,缓缓道:“罚三月例钱,吃一个月斋饭。”
虽是商人富贵之家,但宋家对下人并不苛责。私下插手主人的事,这已经算是很严重的错了。但惩罚也只是一些身外的钱财,还有一个月的清汤寡水,没有打板子是最大的宽恕。
“知道就好。”萧宁目色凝然,没有片刻放松,“秦甫枫很聪明,你最好不要再为我在明面上做事,不然总有一天,你我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见光。”
宋阿丁浑身一颤,低头不语。
回想起来,此事他做得确实是有些冒失了。一个酒楼的三掌柜,怎会对二掌柜那么留心,还是一个女掌柜。
“还好秦甫枫只是怀疑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并没有多追究。不然,后果你该知道会如何。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明知我被救到回春堂,还忍着没有来探望我。”萧宁语声缓和了些。
如果在那时候老宋现身探望,那秦甫枫便会越加怀疑他们的关系,外人也会说些闲言碎语。
尤其萧绮萧绾瑛这两个,煽风点火起来,又该诬陷她跟酒楼三掌柜不清不楚,老幼通吃了。
“这都是应该的。”宋阿丁微微叹息,谁让宋家就剩下大小姐这么根独苗了呢。
“那大小姐,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老奴愚钝,怕又做了错事,还请明示一二?”宋阿丁真的怕再犯错,罚钱吃斋事小,暴露了宋家那可就事大了。
萧宁翻册子的手忽而定住了,眼眸轻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正弘书院是司蕤言帮她建立起来的,只要他在一日,柔娘便会继续经营书院一日。所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干扰到书院的经营。
“多送些顶级糕点到书局,茶也换上洞庭碧螺春。”
只要她将宋家酒楼的好物送去,秦甫枫就会知道她有意要保下正弘书院。柔娘已暴露了身份又跟她撕破脸,但看到这些突然转优的茶点,自会明白是什么意她是聪明人,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