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见对方没有动静,言语之中也多了几分锋利。
几句话里已是将司蕤言当成了一个嫌疑犯,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做出这等判断,可见其中蹊跷。
拘捕令一来,司蕤言就知自己是落入一个圈套里。他无论怎么否认都没有用,左都反而会抓住他的辩驳之词,做出无数伪证来,证明他说谎。
一个在府衙内说谎的人,谎言被揭穿那无形中就是一种证据。左都将他抓来不是为了调查事情真相,也不是为了单纯羞辱他。而是在套话,好随机应变去做出伪证。
以他的脑子可以想出这样的圈套,可是自己跟他无冤无仇,左都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显然,他的背后也有人在指使。
“大人所说的,与我夫妻二人没有一点关系。”司蕤言冷声低语,硬生生反驳了回去。
左都面容一变,他已想好了万千种说辞来与司蕤言周旋。却没想到,他居然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除此之外,司蕤言再不多言。
“你说了不算。”左都冷哼一声,“那天山道因大雨塌方,你与萧大小姐同乘一车,该是一同受损,一同得生。但是萧大小姐都被秦世子救回来了,你才姗姗从城外赶来。”
他眸光尖锐如一只盯着鲜肉的老鼠:“妻子生死不明,你不会京都报官却反而跑到西鹤城去。莫非那里的衙差,比本官这里的更容易替你寻人不成?”
反问中带了一丝冷冷的刀锋。
司蕤言忽而目色冷凝。
西鹤城的时候,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姓名,那里的人也从没见过他这个敌国质子。
明夫人才给自己送信,让他查那些扶桑人的事,不可能出卖他。吴长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受了救命之恩,也不可能反过来害自己。
老神医来去无踪,性子孤傲,不屑于官家为伍。至于那个草原莽汉,粗心大意,更不可能。
司蕤言脸色冷沉,左都怎么知道他去过西鹤城?
“殿下,我劝你还是早些坦白为好。萧大小姐性命无忧,你若早些投案,还可替你的母国挽回些颜面。为了两国和平,本官也不会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咱们且私下行刑便是。”
左都阴冷一笑,摆了摆手,左右两边涌出两行衙差。
他们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冰冷的刑具,微微透着血腥味。
“证据呢?”司蕤言凝眸望着堂上的左都,目光锋利如一杆长枪,狠狠刺入了左都的咽喉。
一句话就是一针见血。
左都面色一白,原本扬起来的嘴角也定住了。
“那天暴雨导致山道塌方,马车已被冲毁,但那时我跟夫人已出了马车寻路离开。为什么我们二人会失散,也只有我知道。大人不问一句便要定我的罪,你就是这么办案的?”
字字珠玑,如刀锋在左都的心尖上划过。
司蕤言清楚看到左都的脸色一点一点泛白。
“果然是做皇子的,这一张嘴倒是厉害。不过也正如你所说,发生意外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人。那你就有充足的时间谋害妻子,或许是你以为得手匆匆离去,秦世子寻到了人,及时救了回来。”
京都中的人都已知秦甫枫救了人,左都只要咬定这一点,就能认定司蕤言抛下了妻子。
不管最后能不能坐实谋害,他都将身败名裂。
“荒郊野岭,我还杀不死一个女人?”司蕤言反问了,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左都脸上恍然被抽了一记耳光。
谋害人命的事本就不该马虎,身为尚书府千金,司蕤言更是不敢有所疏漏,不然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问之中,左都哑然无语。
萧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司蕤言是一个年轻力壮且怀有武艺的少年男子。
这简直就是蚂蚱遇到了螳螂。
如果司蕤言想要萧宁的命,其实也都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将她扔在那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萧宁都未必能逃出生天。
秦甫枫那几日都在出外差,与那山道之处根本就是两个方向。别人不知,左都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或许真就是你大意了呢,萧大小姐为人心善,就是天要保她!”左都说不出理由,便搬出了一套玄学说法。
司蕤言心中冷笑,已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铜炉,滴滴点点正不停落下。
“左大人,按照府衙令的规矩,逮捕审问只能有一个时辰。若拿不出人证物证便要将嫌犯无罪释放,你的时间不多了。”
左都一怔,脸色微微变了。
府衙令逮捕嫌犯,还没有一个是因为时间从这安然无恙走出去的。如果司蕤言不能扣押下,让他从这个大门走出去,百姓们见了便会知道他是清白的。
见到左都眼神的闪躲,司蕤言亦是眸光轻闪。
“放人可以,但你是敌国质子,不能等同于我朝百姓!”左都猛然抬起眼眸,露出一抹阴冷,“来人!上镣铐!”
铁链之声响起,左右两个衙差已是提着沉重镣铐而来。
“司殿下,你身为谋害发妻的嫌犯,就是没有直接证据,你也一定无辜。待本官查明新证据前,还请委屈些了。”左都冷笑,八字胡高高扬起。
一个戴着镣铐走出府衙的人,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无辜。哪怕后面还了司蕤言清白,这阵子的白眼也够他受的了。
司蕤言眉宇平和,目色清冷。
寒芒轻闪,透着阵阵凛冽。
左都喉头动了动,只觉脊椎上有一节冰块从尾椎攀岩而上。
边上两个衙差也是不禁吞了口唾沫。
半响后,司蕤言缓缓抬起了手,亮出自己略微纤细的手腕。
外人绝对想不到,这样清痩的手腕在那一场暴雨中,连杀三十余人。这腕上有着千斤气力,又岂是区区镣铐能够锁得住,但司蕤言一语未发。
一时间,左都都是愣住了。
“大人。”衙差低声提亲,挤了挤眼。如果不下令的话,他们妄自下镣铐可是越权了。
为了保护自己,那些衙差催促着左都下令。
左都干咳了一声,忽而感觉喉咙中微微泛起一丝凉意。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摆手。
这一下就算是下令了,至少衙差是这么认为。
镣铐轻响,一阵冰冷之感传上司蕤言的细腕。
“看在萧大小姐的面子上,脚镣就不必了。”左都见他乖乖上了铐,底气也是又足了几分,“怎么说她对你也算是有一片情义,我说将事情做绝了,倒也让人家姑娘伤心了。”
司蕤言眉头一蹙,手镣戴上已是不合礼法。他做了让步,左都还要步步相逼,真是无耻。
不过他找的借口倒是引人注意。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左大人好像很了解。”司蕤言暗暗试探,眸光中闪着一抹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