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少颉,他身边的朝臣各个虎视眈眈,他要提防顾及已是耗尽了心力。萧宁跟他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一个尚书府庶女的死,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佳和公主更不必提,二人之间就是女儿家合得来而已。
想来想去,司蕤言都不知有什么人会害萧宁。
“殿下既然担心她,那老夫也少不得要多说一句实话了。”老大夫见主子愁眉凝重,心下也是一沉。
往年的殿下,意气风发,才思敏捷,世上就没有什么事难倒过他。就是有,那花上个三五天就能解决,从不许蹙眉凝重。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殿下如此愁眉深锁。
司蕤言抬眸,见老大夫正了神色,不由得也是凝神细听。
“大小姐这心脉受损,总有一天会影响神智。她的记忆会慢慢消失,直到忘记自己是何人。”老大夫沉声低语。
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这世间除了傻子之外也没别人了。
司蕤言目中一闪,恍然诧异。
“就是没有前日的中毒暗害,大小姐这旧疾也是随着年龄一点一点侵蚀着她。如今她年纪轻,没有什么大碍,但随着日子过去便会一点一点露出端倪。”
这种记忆消退的病症,往往只有在年过半百的人身上才会显现。如果萧宁幼年便遭到了毒害,那她的损害会比常人更快,或许不用十年八年,她就会成为一个傻子。
不害命而毁掉一个人的法子,就是让她失去思考。
司蕤言眸光一颤,心如擂鼓。
“可有解法?”他沉声问道,面凝如霜。
老大夫有些无奈地低下头:“属下才疏学浅,怕是不能了。”
厅内,沉寂得没有一点声响。
幼年便已下了此毒手,二十余岁便可将一个少女化为痴儿。如果没有司蕤言做她的夫婿,她在别家府邸定会遭到厌恶,被休弃那是板上钉钉的。
无论多么善良的公族子弟都不会允许一个傻子做他们的正妻,就是他们不愿意休妻背上那不仁不义的名声,父母家族也会到户部去请求和离。
痴傻而被休弃的女子,回了娘家也只能受到百般羞辱。萧然自诩君子,但他从未做过跟君子有关的仁义之举,不过嘴上说说,附庸风雅而已。
那时的萧绮定也已经嫁出府去,作为萧家唯一能撑得起门面的女儿,她会备受宠爱。
两个女儿从此就是云泥之别。
萧然如今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壮年,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会续弦纳妾,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
他垂垂老去更不会管萧宁,那身为独子的萧家嫡子若是正直还好,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一个骄纵蛮横的,那萧宁在府里的日子怕是连那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通常大家族子弟,只要是嫡子独子,那都是万千宠爱一身,十个里有九个都是霸道跋扈。他们不会善待任何人,更不会善待一个对他们毫无帮助,还拖累他们的姐姐。
司蕤言不禁心中一沉,如果没有遇到他,萧宁未来的日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么狠的心肠。
“殿下!不好了!”成峰从外匆匆而来,目中惊惶,“外面来了一大堆府衙官兵,带了拘捕令来,说要捉拿殿下!”
说话间,杂沓的脚步声就已传来。
一人身长七尺,目光炯炯,身披轻甲显得他如泰山般稳健。
“魏国质子司蕤言,涉嫌买凶杀人,谋害发妻。府衙公文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
怒喝声起,如铜锣般在人的耳边敲响。
成峰手中紧握着刀鞘,随时准备锋利一波。老大夫的手也已伸进了袖子里,捏紧了早已调制好的毒粉包。
衙差手持长枪,红缨轻动似是散发这血色的光芒。
肃杀之气渐渐凝重而起,呼吸都变得那么得稀薄。
司蕤言目中冷凝,如千年寒潭般没有波澜。
“你吵着夫人了。”
低沉而温润的嗓音响起。
原本厅内已是一阵剑拔弩张,随着这一句话,恍然就如凉风驱散了炎热,所有紧凑消散无踪。
“走吧。”司蕤言眸中淡然,起身就是朝外走。
这一幕让那头领也是愣了,看着那风神俊秀的人朝自己走来,不知怎的,他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成峰,好好照顾夫人。”司蕤言留下一句话,如风般掠过那衙差的身边,步履轻盈。
既然对方带着拘捕令来,他们反抗就是违抗朝廷。
司蕤言只有走才能平息风波。
府衙大门紧闭,鸟雀惊飞,只剩下沉沉死寂。
堂上一人身子挺立如千山万仞,眉宇间冷若冰霜,剑眉斜飞入鬓,眸光深邃。
只是这么站着,司蕤言就已是宛若天神。
“你就是魏国质子?”侧堂走出一人,语气轻挑。
此人乃是府衙令,左都。
年仅三十岁就坐到了府衙令的位置,科举高中探花,从县令做起,短短三年就升迁到了京都府衙。
其中有没有别的猫腻不得而知,但在任职期间,经过他手的就没有一桩冤家错案。
“说起来,我还得给您行个礼呢。”左都微微抱拳,嘴角笑如一只得逞的狐狸。
虽然司蕤言是质子,但大周皇帝在他进城第一天就颁布过诏令。他一切待遇从郡王待遇,百官见之则礼。
只是这诏令被当成了笑话,皇上对此也没有多理会,谁也不会多在乎一个被送来做质子的人。之后他为了让司蕤言意志消磨,这才下了赐婚入赘的圣旨。
这圣旨一下,那看轻司蕤言的人更是轻视了他。
别说是朝臣官吏,那京都的普通老百姓都没人对司蕤言行过礼。府衙令这举动,摆明了就是讥讽。
司蕤言眉目不动,冷视着堂上的人。
“不着急,咱们且慢慢说,这大清早的时日还长着呢。”左都慢悠悠坐下,拍了拍肩上的灰尘,又端起茶来抿了几口。
磨磨蹭蹭了半天,他才翻开一本册子。
“涉嫌谋害发妻,这倒不是新鲜事。可我说司殿下,你那妻子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跟人家合作经营酒楼,就是只吃一分红利,那都是月入百万两银子。”左都似是读书般悠闲说着。
“这么好的妻子你不要,莫非是她收着银子,不给你使?”
一句戏谑如针般拂过司蕤言的心,没有任何伤害,但挑衅意味十足。
宋家酒楼已经营了快大半年了,司蕤言从未查过萧宁赚了多少钱,成为皇上红人的事,他在从中也帮了不少忙。
左都这么说,可见是对他们的事都不了解。这案子交给他查,自己是难以清白了。
沉默之中,司蕤言已是心中微微叹息。
“女人嘛,管着丈夫的开销是常有的事。且司皇子深居简出,那家宴宫宴的也都不参加,想来也不需要银子。不知是什么事,让你生出了这份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