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芊随着自己的夫君一同来祝贺长姐园子建成,方才她坐在宾客席上,看着墨暖与宋怀予的一举一动,心登时就揪了起来。外人是不清楚墨暖与宋怀予的纠葛,可墨家人能不知道吗?这些墨家的子嗣们各个担心,可谁也不敢来劝慰,更不敢开口提起。
最终只有墨芊,壮了胆子,过来劝慰。
蝉鸣阵阵,果树的香甜伴着清风从窗中穿堂而过,掠过墨暖的发丝。
她缓缓抬头,对上墨芊那充满担忧的眼神,面上让人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他和我,也不会有什么的。你们多虑了。”
话罢,她起身理了理裙摆,裙摆上的图样绽放的正清新靓丽,和她发髻上插着的金色步摇映的相得益彰。墨暖径直往屋外走,单留下一个婷婷背影和她一步比一步坚毅的步伐。
“长姐,你和宋兄长,何至如此?”墨芊追了上去,不肯放弃。
墨暖将冷笑按下,不欲再讨论跟宋怀予有关的话题,她的心中一直浮现着方才席上他和那个叫雁槐的女子亲密的模样,她的心中一阵绞痛。
墨暖将头偏过去:“当初做了选择,就没必要纠缠。”
墨芊登时语塞,她知道墨暖指的选择是什么,当年为了保住墨隽的家主之位,墨暖亲手给自己的二叔送了毒酒。可那人纵是跟自己这一脉的兄弟子侄不顾亲情,到底还是宋怀予的养父。墨暖这一杯毒酒倒下去,救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却断了和宋怀予的情分。
“兄长未必绝情。”墨芊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可她想起自来到长安后宋怀予的多次相助,还是忍不住开口:“长姐,前些日子你在南海受难,家中二嫂嫂与沈氏又闹出纷争,长安城四处议论纷纷,你可知道为何是我回去主持大局?”
墨芊咬咬牙,终于还是道了出来:“是宋兄长,他特意来我家中,跟我夫君和我说,如今之计,唯有我回去。”
“兄长说,只有我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回去主持大局,长安城里才会知道墨家当时是真的家中无人,是真的自顾不暇。只有大家都信了,待日后翻身之时,也会相信墨家是真的受冤。”
墨暖的瞳孔猛地一缩,却一言不发,柏酒连忙扶住墨暖:“是这样的,主子。宋公子还说,虽然墨隽已经担了家主之责,可难保旁系至今没有泯灭贪妄的念头。所以出了事,哪怕芊主子已经嫁了人,也该她回来主持大局。让旁人晓得,墨家的掌家权,只能是是咱们这一脉的。”
墨芊还欲在说下去,柏酒甚至都想将当年宋怀予给绍酒说的那些话也说出来,墨暖却摆了摆手:“不必再说了。”
柏酒不敢多言,向墨芊递了个眼色,扶着墨暖往假山那边走去。
凉风习习,吹得墨暖耳鬓间的珠翠摇动生辉,墨暖慢慢拂掉柏酒搀扶自己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他还为我做了些许多,你们其实不必特意来告诉我。”
她款款走在石子路上,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目光深远:“可是柏酒,你看我这双手。”
柏酒默默不语,听着墨暖如清风一般细柔的低语,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墨暖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有着嫩葱一样的指甲,净瓷一样的肌肤,细腻而又修长。她淡淡道:“这双手,沾满了鲜血。”
柏酒听着墨暖用最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话,不禁心惊,她连忙望向自己的主子:“小姐!”
可墨暖却浑然未觉一般,她目光深远,仿佛远处就是当年那个雷霆雨夜,泼天的大雨倾倒在地面之上,她亲手将鸩酒倒入那小巧而又精美的酒盅,递给了自己的亲二叔,诱骗他喝下。
天上的惊雷轰然炸开,二叔至死都瞪大了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墨暖。那徒然倒下的身影和自嘴角缓缓流出的鲜血,是后来墨暖在无数个夜晚都不安的梦魇。
墨暖轻声道:“我早就做好了受诅咒和不幸的准备。”
又何必妄求和宋怀予再有什么结果呢。
这一场宴会过后,墨暖坐着马车悠悠回到墨家,才一进门,就看到墨家的许多长辈均坐在堂前,就连嫁了人的三姑母都坐在一旁,各个喜笑颜开。
五婶娘最先凑上前去,笑嘻嘻的就挽上了墨暖的胳膊:“听说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去你那个园子了?”
墨暖这才看见堂前和廊下都摆了许上好的箱子和锦盒,她眼神流转,“那些是什么?”
婶娘们眉眼笑的都快飞到了天上去:“这都是城里的贵人们送的,说是今日青梅坞贵客多,有心去道喜又怕冲撞,所以送了贺礼来,聊表心意。”
墨隽和墨昭前后脚进门,听到这话,眸色一沉,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主坐之上:“你们收了?”
五婶娘道:“那自然要收下,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墨暖冷到:“只怕这心意是过了晌午之后才送过来的吧。”她眼风一一扫过众人:“家主不在家,你们私下里做了主收礼?这里面的礼,你们知道是哪门哪家的,跟咱们什么关系?跟我什么关系?跟商总又是什么关系?”
墨暖抬手扶了扶耳边的碎发,“全都拿去库房,一律不准开封,少一样,查清楚是哪个下人接的,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六婶娘神色一冷:“暖丫头如今出息了,也敢托大拿乔了。”
墨暖冷笑道:“若是婶娘舍不得这些富贵,尽可兜回家去,只是账房上要记得一清二楚。园子主人墨暖没收这些礼,任将来什么人找过来,也别找到我头上。”
话罢,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墨家族人。几个长辈脸上挂不住,一连骂了好几声没规没矩,又看向墨隽:“这是几个意思?”
三姑母到底是嫡出,和墨隽的父亲一母同胞,说话有几分分量,也赢得墨隽的几分尊重。她缓缓开口:“今日到底什么情况?为何连皇子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