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邦言被江丹琼的话说得愣住。
回忆当时的情况,很多细节都变得不分明,但他还记得那时的心情。
他看到秦启帆倒在血泊中,整个人都懵了,他确实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亡妻。
江丹琼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非常了解他。
越是了解,越是绝望。
秦邦言缓缓坐到椅子里,说:“你不能因为我没做好而指责我,那是意外。”
江丹琼的语气跟着缓和下来,听着却比发脾气的时候还要冷,说道:“我说了,这么多年积累起来,总该看清你不把阿译放在心上的事实。”
江丹琼安静地说着,甚至有点心平气和:“反正从那件事以后,我也醒悟了,我的孩子我自己对他好。”
她说:“反正在你心里,他比不上秦启帆,我比不上你的亡妻。”
秦邦言绷紧嘴唇,额角抽动,说:“你别胡说。”
江丹琼淡淡地说:“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知道。”
秦邦言再次发怒:“我们都做夫妻几十年了,你还计较这些吗?”
江丹琼说:“我不是计较,我是觉得没意思。”
她指了指被秦邦言抛在一边的离婚协议,说:“我劝你仔细看看,因为我是认真的。”
秦邦言这才意识到江丹琼来真的,面容扭曲:“你别忘了,在结婚之前我们签过协议,跟我离婚,你什么也拿不到。”
江丹琼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别人都说我跟你结婚是为了钱,我为了证明自己,一分钱都不要,现在想想,真是天真啊。”
“一个女人的青春,凭什么不要钱。”
她笑着笑着冷下来:“好在那件事以后我醒悟了,开始为我的儿子打算,你以为我为什么忍你这么多年?只是因为阿译还没成长,我要替他在秦家谋资源,现在阿译羽翼丰满,我也不用再委屈了。”
秦邦言听了这话气疯了:“我委屈你什么了?你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江丹琼嘲讽地说:“你果然到现在还不懂,我自己赚的够我花了,我要和睦的家,和全心全意的关切。”
秦邦言眸光开始闪躲,虚张声势地说:“你别得意,我还没死呢,还轮不到秦译上位。”
江丹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我没留一手吧,婚前协议是离婚我不能分得你的财产,可没说我自己不能通过董事长夫人的名号赚钱啊。”
她微微扬起下巴,蔑视地说:“我手上有一些邦天的股份,如果我把我的股份转给阿译,你说会怎么样。”
秦邦言愣了愣,继而狂怒,指着江丹琼说:“你敢!”
江丹琼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把股份转给儿子天经地义,然后阿译的股份就会超越你,成为集团最大的股东,他可以在股东大会上发出申请,申请董事长更换。”
秦邦言感觉一股血液往头上涌,气得他眼前发黑,脑子嗡嗡的。
他指着江丹琼,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敢……”
江丹琼吐出一口长气,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她也曾幻想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到头来都是奢望,还是要兵戎相见。
秦译早就看清事实,她到今天才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难受,几十年的情谊难以割舍,真正做到了,却只觉得轻松。
早该放下了。
她的丈夫,连她生的孩子都不喜欢,怎么指望他能尊重她,爱护她。
江丹琼再度恢复平和,留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戴上墨镜,以一种无懈可击的面貌,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秦邦言坐在办公椅里,怔忡良久。
办公室里明明很安静,却仿佛始终充斥着江丹琼的声音。
过了一会,秦邦言突然记起什么,掏出手机给秦启帆打电话。
秦启帆很快接起来,问:“爸爸,有什么事吗?”
秦邦言急切地说:“把你手上的股份转给我,立刻!马上!”
否则秦译很快就会成为集团第一大股东,那就来不及了。
秦启帆沉默,没有像秦邦言想象的那样第一时间答应。
秦邦言察觉到不对劲,问:“怎么了,你不愿意?”
连秦启帆都不帮他!
秦启帆在电话里说:“我答应过弟弟,不跟他对着干。”
秦邦言气得直哆嗦:“那你就看着他欺负到你爸爸头上?”
秦启帆沉默片刻,问:“他不也是爸爸的孩子吗。”
秦邦言愣住,无话可说。
秦启帆作为被偏爱的那一个,都能感觉到父亲从小到大的偏心。
他说:“那时候我们受难,是他抱住那些人的腿,不让他们继续伤害我。”
“我明明比他大那么多,却没能保护他,看着他被人带走。”
“这一次,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双手奉上。”
秦启帆终于把藏了很多年的心结说出口,他与江丹琼一样,也获得了轻松与自由。
秦邦言再也说不出任何词句。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秦邦言不知道,他坐在办公椅里,望着豪华的办公室,头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
他突然站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掀到地上。
华丽的装饰品与办公用品相互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破裂的碎片四处飞溅,甚至飞到了远处的沙发上,划坏了表面的真皮。
秦邦言还不解气,走到墙边,把柜里的文件全部翻出来,倒在地面,用脚不停地踩。
仿佛这样,他能得到发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做完这些事,他并没觉得痛快,反而更加空虚。
空虚背后隐藏着恐惧。
宽敞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人,就算他弄出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人敢进来查看。
门外的人都怕他,是因为他是董事长,一旦他失去这个地位,他什么都不是。
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他有两个儿子,妻子昔日是人人夸赞的女神,他拥有自己创立的一个集团,照理来说,应该过着所有人羡慕的生活。
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
后来股东大会按时召开,秦译没有收购江丹琼的股份,依旧是集团第二大股东。
会议当天,秦邦言神情颓废,一言不发,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他完全没有阻止秦译,也没有让他那一派的人出来发言,秦译成功发起了股东表决。
秦译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傅琛也适时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众人见傅家都倒戈了,再加上秦邦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心里都有了计较。
最终,董事会新增两个席位,这样,秦译在董事会里拥有了绝对的投票优势,以后再不会有人能阻碍时锐做出的决策。
很多人心情复杂。
这下董事会成了秦译的一言堂了。
但又有人暗暗庆幸,秦译到底没把事情做绝,还留着秦邦言董事长的职位。
秦译达成目标,没有做多余的事,看都没看父亲一眼,带着自己的人回到公司。
这一回他没有低调,而是大张旗鼓地开起了庆功宴。
秦译请了很多高管和总裁办的人吃饭,其他员工则是直接发总裁红包。
只要是时锐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
大家都很开心。
总裁包下一间餐厅,坐满了来自时锐的员工以及他们的合作伙伴。
叶秋桐担心秦译因为洁癖不吃东西又去喝酒,专门去后厨打了招呼,为秦译单独准备食物,让他垫垫肚子。
叶秋桐打理完一切才回来,坐到餐桌边。
他们这一桌都是总裁办的人,彼此熟悉,许睦见叶秋桐回来,再次感慨:“真是辛苦你了,叶秘书。”
这是许睦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叶秋桐很奇怪,问:“为什么这么说,许特助。”
许睦说:“因为总裁平时很挑剔,脾气也臭,你要跟他相处,真是不容易。”
叶秋桐不解:“这是我的工作,我一直这么做的,你们也是一样啊。”
许睦心想,我们只白天见总裁,不像你二十四小时都跟总裁在一起。
许睦没把话说出口,叶秋桐继续说:“而且秦总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好了,跟他相处很轻松。”
特别是私底下,温柔体贴,还时不时骚气骚气,经常让他疯狂心动。
同一桌的其他人也同意叶秋桐的话,总裁确实脾气改善很多。
“说到底还是那个神秘对象的功劳。”这时候有人说了一句。
又来了,又要开始八卦。
叶秋桐做好心理准备,听同事们谈论秦译的对象,谁知这回就说了那么一句,其他人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纷纷转移话题。
叶秋桐:“?”
怎么突然改性了,都不八卦了。
大概是心情放松没有压力,所有人都敞开吃吃喝喝,气氛轻松和谐。
叶秋桐吃了点东西,在现场看到了傅琛。
奇迹,时锐的庆功宴居然请了傅琛。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傅琛还是那样,戴着眼镜,周身的气场比旁边冷几度,从头到脚,冷漠疏离。
他同样也看到了叶秋桐,表情有点古怪。
虽然傅琛以前做了一些阻碍他们的事,但秦译都跟他化干戈为玉帛了,叶秋桐也拿出对待合作方的态度,笑着跟他打招呼:“晚上好,傅先生。”
傅琛盯着叶秋桐看,叶秋桐总觉得他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傅琛的眼睛跟扫描机器似的,眼神里充满了打量与审视,而现在他望着叶秋桐,满脸一言难尽。
叶秋桐以为自己身上有东西,低下头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怎么了,傅先生,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傅琛说:“不妥的地方不在你身上。”
叶秋桐:“?”
听不懂。
傅琛推了推眼镜,说:“你不能太纵容,否则他很容易变成神经病。”
叶秋桐茫然地看着傅琛,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变成神经病就算了,不要让他四处招摇。”傅琛的语气越来越冷,“四处招摇很讨打。”
叶秋桐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说秦译。
叶秋桐有些好奇,总裁做了什么,让傅琛如此抵触。
他刚想开口问,有人把手搁在他的肩膀上,叶秋桐扭头,看见秦译微微上挑的眼睛。
“不要给我的秘书灌输邪恶思想。”
秦译搭着叶秋桐的肩膀,看似随意,不过分亲密,同时在向傅琛展示自己的所有权。
傅琛见到他,嘴角下压,满脸乌云,对叶秋桐说:“你别被他洗脑了,做个正常人。”
说完,傅琛转身就走,硬是像秦译身上有传染病一样。
叶秋桐望着傅琛的背影,问:“傅先生怎么了?”
秦译淡定地说:“谁知道,更年期吧。”
叶秋桐见旁边没人关注他们,侧着脸看了看秦译,见他除了眼角泛红,其他还好,叮嘱道:“别喝太多。”
秦译点点头,凑近叶秋桐,用只有一个人能听到的低沉声音说:“遵命,宝贝。”
叶秋桐:“……”
突然理解傅琛的深意了。
叶秋桐红着脸回到自己那桌,其他人问:“叶秘书,你怎么脸这么红,喝多了吗?”
叶秋桐勉强笑笑:“没有,只是酒的味道有点太冲了。”
秦译这杯酒,令人上头。
酒足饭饱后宴席结束,月上中天,有些人还要去续摊,叶秋桐微笑着婉拒了。
他的车停在公司,不准备去拿,准备直接叫车回家。
这时候秦译的座驾缓缓滑过来,在他身边停下,秦译从后车窗看着叶秋桐。
夜色朦胧,总裁的眼眸因为酒精变得迷离,眼尾带着桃花,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位小秘书,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寂寞,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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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