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云池正在做早饭，剩下几个人出去转了几圈，分头带回了情报。
“他们说通关副本, 打倒关底boss就行，但是完美通关，还得从boss身上拿到信物。”余梦洲一屁股坐下，接过云池手里的碗, “谢谢！不过具体是什么信物, 我没打听到，因为他们也没见过。”
“Boss就是游戏副本的核心, 你可以理解为战场上的大将，或者围棋里的大龙。”江眠轻言细语地给刘扶光科普，“斩首大将、吃掉大龙，就能以最快速度结束战斗，通关副本。”
刘扶光明白了：“啊……这个说法有意思。所以, 外面那些‘玩家’, 没有一个获得过大将的信物吗？”
顾星桥道：“水平不够、运气不好、实力不强, 理由很多。据他们所说, 唯一可以肯定的, 就是只有高阶玩家, 才有机会取得那个信物。”
“信物有什么用？”云池问，“能换钱啊。”
“哈！问到点子上了, ”余梦洲取出嘴里的勺子，兴奋地凌空一指, “如果玩家获得了boss的信物, 那他就等于拥有了一张通行证。”
“去哪的通行证？”
余梦洲停顿一下, 特地烘托了下戏剧效果。
“——管理者空间, 所有副本、所有游戏的核心。”
“喔……”谢凝表示理解了，“就是那个把我们扯进来的罪魁祸首待的地方？”
“没错。”顾星桥颔首，“至于去到那里之后能干嘛，有什么作用，这里没人知道答案。”
谢凝咽下罐头粥：“那咱们不就有目标了，找到信物，先去把那个管理者捶一顿啊。”
“嗯。”
“不错。”
“言之有理！”
六人很快达成共识，不再多话。速速吃完早饭，云池作为厨师，又去搜罗了好多罐头，装在刘扶光的芥子空间里。
收拾停当，刘扶光主动道：“既然现在有了目标，那我们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直取龙头，怎么样？”
江眠十分善于观察，他发现，在说到“直取龙头”四个字的时候，刘扶光的眉梢细微跳动了一下，似乎是个想笑而不能笑的模样。
“怎么做？”云池好奇地问。
“用探天问气之术，”刘扶光轻描淡写地道，“我们飞。”
罐头厂门前，六道云气冲天而起，犹如交织的白练，一下淹没在灰暗厚重的云层当中。
六人里有五个都是经常在天上飞的人，只有江眠长久生活在深海，不太适应。看他单薄纤瘦，刘扶光就与他同乘一柄飞剑，用宽大袖袍拢住他细削的肩膀。
“你不冷吗？”刘扶光问。
江眠一笑：“人鱼是不会冷的，混血人鱼也一样。”
“说起来，你与我曾经见过的鲛人有很大差别。”刘扶光沉思着陷入回忆，“鲛人泣泪成珠，擅长编织，歌喉绝丽，于幻术亦是一绝，难有自保手段，因而时常遭人觊觎。但你身怀所长，却不在于此道。”
江眠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次声波吗？那也算种攻击的手段吧，我其实很少用它，平时也就跟水下的生物说说话。毕竟，海底已经很少有东西能伤到我了。”
刘扶光也微微一笑：“有威可畏，有德可怀，正是君子的作为啊。”
“好大一股黑气！”正说着话，谢凝皱起眉头，在前方喊，“你们都看见了吗？”
他曾经为神，又借用过地母盖亚的眼睛，自然能看穿许多异常的状况。刘扶光的视线里，只见庞大的尸气吞没了云层，吞噬了天空，沉沉地压着地面。
“看样子，目标就在下面。”刘扶光吩咐道，“大家小心点，我们下去了。”
飞剑徐徐，六个人降落在在一片茂盛的雨林里。低头一看，这儿的泥土俱是黑红色的，散发出淡淡的腥臭，余梦洲随手折开一棵灌木，里面竟缓缓流出来汁水，如同变质的脓液一般。
“噁，”余梦洲皱着脸松手，急忙在身上擦擦，“真受不了……”
丛林深处，更隐隐穿出某种巨兽呼吸喘气的动响，鸟雀嘶哑尖叫，危险的不祥之意，浓得不能再浓。
云池的神衣散发出洁白光晕，在他脚下，黑红的泥土逐渐褪色，显出正常的棕褐色泽。
“奇怪，”他四处观察，“不舒服的气味都是从地下转出来的，没见哪有大丧尸啊。”
江眠道：“像丧尸围城这种背景，总少不了一个充当搅屎棍的研究机构。不用问，老巢肯定安置在地底，不会摆在光天化日下的。”
以他的身份，说起这种话来，当真是分外可信。云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地底是吧，你们等下。”
说着，他低下头，在神衣里掏来掏去，抓出一把漆黑的泥团，又蹲下身体，三两下扒开土壤，往里面一种。
刘扶光猜测：“这是什么，息壤吗？”
“还是魔豆什么的。”顾星桥略带警惕地盯着地面。
云池没有回答，忽然之间，四面风起潮涌，逐渐搅动起牛乳般的浓雾，地面也轰鸣着摇撼，树木连根带泥，从下方整个顶起，仿佛唐突遭遇了迅猛生长的山石。
待到雾气散去、鸣声平息，一尊巨大的泥岩巨人赫然半跪在云池身后，发出的每一个音节，俱是凡人无法解读的晦涩。
“他算是家臣，很可靠的。”云池向众人解释，再转向魔怪，吩咐道，“这地下有个建筑，请你找到它，再送我们过去。”
魔怪点点头，像沉入水面，沉下坚硬的大地，片刻后浮上来，周边的土壤，皆如合上的泡泡，包裹住了一行人。
待在泥土泡泡里，倒是个十分新奇的体验。余梦洲用手指不住戳戳，江眠也摸着泡泡壁，顾星桥终是忍不住，问云池：“它……他吃什么？”
“他是大地女神的眷属，”云池回答，“就像那个神话里的巨人，只要接触到地面，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你要问他吃什么……我也没问过欸，大概是土？”
“你说的是革律翁，盖亚受宠爱的儿子。”谢凝在旁边补充，“我还见过他的后裔嘞，跟祖先一样脾气暴躁，智商不高。”
顾星桥：“……”
很久以前，帝国有一档人气很高的综艺节目，叫《皇室里的普通人》，他这会儿回去，说不定也能拍个《神仙、人鱼和超自然灵异现象里的普通人》什么的……
下沉的速度蓦然一停，云池：“哦，到了！”
隔着泡泡，魔怪又沉闷地说了些什么，云池：“他说有个金属外墙，我们进不去，等他搞开。”
——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
爆破的震荡，在地底连绵数十里不止，地表都为之一陷，振出波纹状的云烟。动静之大，堪比矿井的连锁式塌方。
十几分钟后，魔怪再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云池：“好，现在是真到了。”
一行人走出泡泡，依次穿过厚度近十米的外墙豁口，走进了研究所的内部。电力系统似乎已经被刚才那一拳打爆了，金属走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看见两侧的电弧滋滋乱跳。
刘扶光点了团光，飘浮在上面指路，长廊还未到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警卫队来了，”江眠说，“要解决掉吗？”
“速战速决，”顾星桥回答，“避免无谓的战斗。”
他捏拳发力，手腕处，光滑如瓷的作战服顿时改换形态，弹出三根晶亮的小针。
针针燧发，却不是冲着人去的，针头疾速飞行，清脆地撞碎在墙壁上，淡淡的电光，就笼罩了前方走廊的拐角处。
坠地声由近及远地响起，冲来的智械警卫，顿时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走，”顾星桥说，“别为了小兵放慢速度。”
几个人绕过地下的警卫前进，研究所内部的面积不但广阔，而且充满了错综复杂的歧路，稍有不慎，走错一步，可能就会挨了激光扫射，或者陷在关满变异丧尸的合金牢笼里。
刘扶光分指掐诀，引气之术不要钱地乱放，排除歧误、避免陷阱，带着身后的队友大步流星地前进。六个人像是在跑马拉松，急促地拐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摸不到boss所在的地点。
“前面有光！”谢凝眼尖，喊了一嗓子，“我们到了吗？”
希望近在眼前，他们如释重负地钻出长得几乎没有出口的走廊，只见眼前豁然开朗，明光大放。一扇通天大道般的浅银色巨门，就矗立在不远处，脚下的地板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成，幽幽深邃，就像黑得不透光的石油。
比西格玛还夸张，江眠冷冷地打量周遭，心里的厌恶感不禁更重。
“看来就是那扇门了？”余梦洲走过去，刘扶光将将“唉”出一声，他便差点在滑溜溜的地板上坐倒，“我去！这么大的研究所，怎么不给保洁工资开高点……屁股差点摔四瓣儿了。”
手掌在地上一按，他顿觉触感有异，抬起来再看，满手黑红粘腻的浆液，比血更浓稠。
余梦洲：“……”
“妈呀，”云池赶紧拉他起来，找纸让他擦手，“这么脏，快擦擦。”
余梦洲叹了口气：“算了，以前养牛，也给它们铲了几十年的屎，早习惯了，不差这点。”
刘扶光忍笑，赶快召了几个雨咒，将地板冲刷干净，一行人才继续往前走。
到了门口，才是真正有点难度的考验。
大门光滑无缺，找不出任何可以输密码、指令密匙的地方，江眠摸了摸冰冷的表壳，低声道：“但凡独立研究所，走的全是自己研发的系统，等级分得清楚森严。一套闭环下来，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无需任何身份证明，门也会打开。”
“什么才算身份证明？”刘扶光问
“DNA、虹膜、指纹、外貌、声音、体格……一切组成你这个人的综合成分。”江眠回答，“缺一不可。”
“肯定有后门，”顾星桥道，“我来找。”
江眠吃惊道：“就算找到后门，要放陌生人进入核心区域，那也得重新编篡整个系统。数以亿万计的计算量，你能做到吗？”
顾星桥嘴角一动，露出个十分浅淡的笑。
“我不能，但是有人能。”
他按住外骨骼的空缺部分，只听细微如雨点的金属拼合声，一只雪白玲珑的机械蜘蛛，即刻从他的胸前翻转、旋接，甫一生成，就叮叮哒哒地在他肩头绕了几圈，似是撒娇，似是依恋。
“去、去。”顾星桥轻轻推它，“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扇门。”
机械蜘蛛发出嘶嘶的声响，径直跳下主人的身体。它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眼便窜到了门上，足肢处生长出电光盈亮的鞭毛，迅捷地上下乱转，寻找破绽。
谢凝：“哇……”
云池：“哇噻……”
余梦洲：“哇哇哇……”
江眠不说话，江眠用颤抖的小狗眼睛凝望他。
顾星桥：“……”
顾星桥只能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这四只扭来扭去的生物。
机械蜘蛛适时为主人解了围，它“滴滴”两声，已经在门的侧边，找到了那个隐藏得天衣无缝的后台。
“很好，”顾星桥鼓励道，“破解它，搞坏也没关系，别留手。”
机械蜘蛛似乎对主人的放纵格外兴奋，它仿生化地抽搐后肢，比发丝还细的鞭毛探长，接进大门的后台。
门开了。
沉重喑哑的声音，同时惊动了里面的人。
大家都一眼看到了关底的boss，它的身躯之巨，活像一坨无法分出头尾的多肢海怪章鱼，只是那腕足上镶嵌的不是吸盘，而是形形色色、腐烂枯萎的人头。
并且，他们不是第一个抵达的队伍，早有三支泾渭分明的小队，正在与boss抗衡。中间小队成员的手上，还抓了个幼小的女孩，举着跟丧尸王对峙。
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三队人马不由齐齐回头，和来的人对视。
谢凝感慨道：“难怪说boss的信物，只有高阶玩家才能得到啊。”
其他五人也点头称是，他们凭着观气之术，才能直接堵到boss的老巢，一路上暴力破关，根本不管什么副本的线索、背景故事。饶是如此，仍旧有人抢在他们前面，看来高阶玩家确有他们的强横之处。
他们懵，对面的三个小队更懵。
不是，大哥，你们谁啊？
我们这边都要过剧情了，你们怎么突然进来的？
严格来说，这个副本其实不叫丧尸围城，它有正式的名字，叫“末世秒速危机”。
顾名思义，副本不仅要求参赛玩家在最短时间内摆脱丧尸大潮的围追堵截，更要玩家在最短时间内，找出丧尸病毒的制造源头，并且找到进入病毒研究所的方法。
进来之后，玩家便能循序渐进地探查到当年的真相。比如病毒的主研发人——汉斯博士，就是第一个感染的患者，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为了丧尸始祖一样的存在。当始祖的体型巨大到连核心区域都不能容纳时，便将引发研究所设立的核爆程序，把研究所，以及整个城市送上天。
而玩家找到的小女孩，其实是博士的亲生女儿。此刻，他们就要利用父女亲情，唤醒博士最后一丝残存的人性。
眼看着即将成功，面对自己尚为人时珍爱的女儿，始祖的态度也开始迟疑、犹豫……突然间，本应该关死的大门开了，六个一脸好奇的陌生人轻快地走近来，左看右看，嘴里不住惊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逛菜市场啊！
“抱歉抱歉，真的对不起，斯密马赛！”云池走过去连连道歉，“这边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大家一路走到这也不容易，但是我们实在需要boss的信物回家，我们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余梦洲也来点头哈腰的：“耽搁大家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吃不吃罐头？我们这个罐头份量足、用料扎实，还是很不错的。大家吃几个罐头消消火……”
顾星桥则专注于解决敌人，他一边走，金属骨剑就锵然出鞘，刘扶光掏出曜日明珠，谢凝也备好了画笔，与江眠站在最后面。
“你们干什么？！”小队的玩家尖叫一声，“马上要过隐藏剧情了，你们怎么不懂规矩的，想打架啊！”
刘扶光抱歉地一笑，指凝灵光，仅用一击，便将“博士的女儿”弹飞出去，与墙面禁锢在一处。
“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抱着……它。”刘扶光解释道，“你们以为发现了隐藏的真相，岂知最后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眼看“女儿”被打到一边，始祖蓦然大怒，裂开层叠张大的巨口，竭力嘶吼，无数腕足倏然伸长，朝众人劈打过来。
居然直接开boss了！丧尸始祖的体型足有七八层楼房高，狰狞的腕足刀枪不入，挨上一下，就是大卡车也得劈成两半，常人又怎么抵挡得了？
顾星桥轻哼一声，手中忽然亮起电一般雪亮的寒光。
这一剑，实在快过了视线能够捕捉的极限。
副本里的玩家多如牛毛，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就可以去商城里兑换任何想要的东西，力大无穷的能力、优异非人的血脉、无往不利的神兵、强化五感的义体……
但是，有没有哪个人，可以不经过系统强化，就挥出这样的一剑呢？
在场的玩家不曾见过，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始祖大声痛吼，腐臭的黑血喷涌而出！
一根巨硕的腕足齐根而断，重重砸在地上。精神力强化了顾星桥的感官，此刻在他眼里，始祖动逾风雷的攻势，慢得就像一只在蜂蜜中挣扎的蚊虫。
“虫子。”顾星桥神色漠然，嗤笑道。
似是感受到他的轻蔑之意，始祖狂怒更甚，乃至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咆哮声。
“饿、饿啊……吃……要吃了你……！”
腕足一齐射出，胀裂了合金的墙壁，掀翻了坚不可摧的地板，犹如遮天蔽日的血盆大口，朝顾星桥卷去。同一时刻，刘扶光一直眼观战局，瞧见这一幕，手中曜日真火瞬发，刹那光芒万丈，恍若大日东升，几乎点亮了万古长夜的星河！
天火焚城，无数腕足被烧得焦黑枯淬，不住往下掉渣。顾星桥一剑横扫，那些触肢已如脆玻璃般尽碎，他第二剑劈出，剑锋回旋，犹如洁净无比的光弧，雷霆闪耀的余波，从左到右，始祖分为两半，自上至下，始祖再分四半。
四堆尸块沉重坍塌，巨大的闷响，晃得地面不住震颤，险些叫人坐倒。
死了……？
这、这就死了？
所有玩家张口结舌，声带好像也被冻结了，发不出一丝儿气音。
死一样的寂静中，先前被刘扶光打在墙上的幼童，此刻竟挣脱了桎梏，歇斯底里地放声尖叫。
那声音委实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分贝，简直和尖叉划过黑板的动静差不多，直听得人头痛欲裂，大脑如遭重击。
它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匕首，径直冲向六人小分队，冲向赤足而立的江眠，一刀攮向他的腿动脉。
父亲被杀的仇恨，令它立即锁定了眼前一行人，而仅存的理智，又令它选择了理论上最弱不禁风的个体。
众人：“啊！”
江眠：“……啊？”
他低头一看，匕首的的确确戳中了他的大腿，然而没有鲜血四溅的景象，更没有破一点皮。
“女儿”略微一怔，犹不死心，又疯狂尖叫着猛戳好几下。
用刀切肉，理所应当的事实，是肉会被切开；而用塑料刀切石头，理所应当的事实，是塑料刀会被折断。
江眠叹了口气，他捏住“女儿”的手腕，强行抽出那把连刺数下，早已扭曲卷刃的匕首，对眼前的人形生物摇了摇食指。
深渊人鱼能够轻松承受海下数千米的水压，过去在西格玛研究所，哪怕是舰载穿甲|弹，亦只能破开拉珀斯的皮。区区一把匕首，能拿他怎么样呢？
“别尝试了，”他同情地说，“我也不是人。”
趁此机会，余梦洲蹑手蹑脚地跑到后头，一斧柄敲翻了这只伪装高超的小丧尸，游戏结束。
“好了！boss杀了，小boss也打倒了，信物在哪呢？”
“不知道啊，奇怪了，到别的地方找找？”
“稍等，我去翻下尸体。”
他们在这边讨论，一旁正儿八经的玩家，终于从这闪电五连鞭一样的离奇发展中醒过神了。
“……不用找了，”其中一个气若游丝，浑身脱力道，“看看你们自个儿的结局演算吧，还找什么呀……”
六人面面相觑，停下了动作。
副本结束以后，系统会在玩家脑内进行结局演算，统计积分、发放奖励，还会将副本的剧情完整通知给过关的玩家，让他们查漏补缺。可他们不是正经玩家，哪来的脑内系统呢？
刘扶光顿了下，绽开笑容，走过去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红了脸，讷讷道：“我、我姓姜……”
“姜先生，”刘扶光道，“如你所见，我们也是被无意间牵扯进来的。跟你们不同，我们的识海里没有‘系统’，也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结局演算’……”
小姜一愣，其他两队的人也围拢过来：“可能吗，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玩家？”
“不啊，”刘扶光一摊手，笑得纯良，“所以才要找大将的信物，好去管理者的地盘，问问它是怎么回事嘛。”
“我相信他的话了。”一个人喃喃道，“长成这样，是不可能说谎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是啊，难道boss就没有错吗？早该把管理者杀杀了！”
经过一番热血沸腾的讨论，高阶玩家一致同意，告诉他们演算的结果。
——“什么？！这把匕首就是信物！”
云池看着那把扭得不成样子的凶器，难以置信：“那它都坏成这样了，还能用吗？”
“估计是不能了。”小姜遗憾地说，“按照剧情，这把匕首是博士生前送给女儿的礼物。研究所弹尽粮绝的那天，他预感到自己快控制不住身体的异变，就把匕首交给女儿，再将她关进防爆室，让她可以有个自我了断的机会。但是女儿最后也被排气孔里的病毒感染，成为了智慧型丧尸。所以，按照系统的判定，它必须是完好的见证。”
“其实我们该谢谢你，”另一名玩家心有余悸，对江眠说，“始祖死后，它的女儿就会开二阶段，这把匕首有真伤和毒伤的buff，谁捱上一下，就是必死无疑……我们没兑换非人血脉，那时候打完始祖，我们肯定不设防备，轻轻松松就被它团灭了。”
“不客气，”江眠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呢？信物也坏了。”
余梦洲安慰地拍拍他：“下个副本再看看吧，反正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个。”
随着Boss死亡，副本也要结束了。六人虽说没有收获，倒是玩得蛮开心的。
“算啦，那就去下一个吧。”余梦洲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
顾星桥：“怎么了？”
“要抓紧啊！”余梦洲紧张兮兮地说，“万一传送的时候，把我们拆散了怎么办？”
顾星桥觉得无奈，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握住了江眠的手腕。
六个人你抓着我，我扯着你，一道白光过后，都消失了。
·
与此同时，管理者空间。
【我、我真的不知道……】
太短的时间内，管理者已经学会了哭泣，学会了哀嚎和求饶，正如死在它副本世界中的无数玩家一样。
【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天渊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他的瞳孔散出精密的紫光，外骨骼分裂出数以万计的接口，片刻不停地探查那些从主空间延伸出去的游戏世界。
象征“空间”的魔马以太，已经划出上千个尝试进入的通道；象征“奥术”的魔马颂歌，与象征“言灵”的魔马朝圣，亦试图用魔力的回路入侵游戏世界，以此带回他们的人类。
“无效。”天渊宣布，他对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存在无甚兴趣，只是必须要与他们一同合作，“这里的空间遵循易入难出的法则，强行打破，内里的个体也会遭遇未知风险，唯有此处的构造强度，才能容纳打开的多个时空隧道。”
“因而按照我的设想，最稳妥的方式，是直接进入分支世界，亲自带回自己的伴侣。”天渊说，“合乎逻辑，除非谁能提出更好的方案。”
萨迦思索一瞬，他压抑的怒火不得发泄，此刻勉强维持着主神的理性，开口道：“……可以。”
周遭皆以沉默应答，盖因他们的情绪都到了崩溃的边缘，除了爱侣，谁也无话可说。
“要怎么做？”以太低声问，“这些小空间不可能容纳此地的所有存在，我们降临的刹那，它们就得裂解破碎。”
天渊声线冰冷：“请将管理者递给我。”
拉珀斯一甩手，那团东西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摔在天渊面前。
“利用它的定位功能，我完全可以追踪到伴侣所在的世界。”天渊面无表情，将纤细的电针刺进管理者的核心，“比较有趣的是，根据我的测算，很大的可能，他们会一起行动。”
晏欢终于抬起九颗血红的眼睛，嘶哑发问：“谁？”
“我的爱人，”天渊自顾自地钻开管理者的躯壳，“你的爱人，他的爱人，我们汇聚于此的目标。依据性格推断，他们大概率会非常……用人类的话来说，非常合拍。”
“好了，调试完成。”机械智能直起身体，“谁先去？”
“我的第一选择，一定是我自己，”厄喀德纳嘶嘶地游曳上前，“但我还是建议用抽签决定这个问题，避免无所谓的伤亡。因为我知道你不曾撒谎，多洛斯确实喜欢与人交朋友。”
“而我的爱人心地柔软。”天渊面无表情地道，“很好，那就抽签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