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长叹一声,“宫里的这两个孩儿,今年的状态都不好,前一段儿时间陛下几度晕厥,是靠着太皇太后才勉强救回来。”
“这段时间小秦王又连连发热,我技艺不精,实在看不出原因。”
提起这一串子的烦心事,她原本就没好利索的头疼老毛病又开始了。
细长的手指狠狠扣着太阳穴, 希望能给自己带来几分清明。
看着难受不已的她,谢衍的心像刀绞似的疼。
林杨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他没法子像谢衍似的,直接起立帮着她按摩缓解难受。
谢衍在军队里特意和军医学了些按摩的手法,从太阳穴一路滑到头顶,再从头顶一路下滑到后脑勺,不大不小的力度正好能缓解不适。
手下不断,他说道,“太皇太后想出宫,可是心里对我们有些芥蒂了?”
李宛顾及许多,他却没有,但凡有让李宛头疼的,他都要一一解决。
似乎想到了他这直接的问话,林松间笑了笑,“远香近臭,宫里呆的久了哀家这把老骨头也难受,还不如出宫修养,君子之交淡如水,古人语不可不信。”
林洵突然道,“那林棋呢,太皇太后可要带着她?”
“棋儿到底还是小孩子,叫她困在这四方天地太委屈了,还是留在家里吧。”
李宛不反对,她也很高兴林松间终于想明白了。
林杨压根不给小叔叔反驳的机会,一叩首替妹妹谢恩。
“既然太皇太后心意已决,那本王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不知您想何时动身?”
谢衍拦住了要说话的林洵,又问道,“兰茵阁毕竟在郊外,还是多带些人才好。”
清净的夜里蝉鸣阵阵,几人各怀心事相对坐着,皇宫里是如此,白音府里也如此。
他不喜欢云姬,将她接回来不过是想寻个由头攀上谢灵谋的高枝子。
小院简陋异常,进门便是床铺,外间用作待客和用饭,连个转身儿的地方都没有。
偏生只有一张床,只得在屋外那张简陋的贵妃榻上又摆了副床褥。
他在院子里望天望到深夜,回屋时云姬还在哭哭啼啼,粉混着泪水淌出两条痕迹。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若你真的是陈天舟的母亲,她岂会让你在府里做乐姬?”
抱臂靠在土墙上,白音探究的看着她。
“千真万确,我若是扯谎,便叫我出门被马蹄子踩死。”
云姬伸出两根手指赌咒发誓,“你瞧我的容貌,我们母女长得很是相似的。”
那确实,陈天舟比她母亲还要貌美些。
白音的脑袋被长久的马厩生活禁锢住了,有些转不动,许久也不明白为何她来。
“陈天舟把我送给你,就是怕我夺走雍王的宠爱,怕我抢了她的位子。”
云姬信誓旦旦,言语间夸大其词,甚至把谢灵谋描述成了千金换得美人笑的纨绔。
他问,“雍王知道吗?”
后者哗然,半晌才嘀咕道,“大抵是不知道,不然陈天舟怎么会急着把我送走。”
“我想也是,谢灵谋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这话说得露骨,云姬的眼睛一瞪,身板一挺,大有几分要理论的架势。
她煞有自信道,“难道我还算不得美人?”
“勾栏院的美人...到底也要比寻常家的美人逊色几分。”
白音嫌恶的转过头,指着门外道,“你去外面睡,明天给我准备好吃食。”
瞪大眼睛,云姬问,“我是你娶回来的妻子,怎么有做饭的道理?”
捂着鼻子拎起她的袖子,连推带阻的送出门外。
他重申道,“你是雍王送我的婢子,做婢子就要有做婢子的样子,从前在陈家,他们是怎么教导你的?安生的做好米粥,别吵出太大动静。”
门砰的关上,云姬的泪水不知是吓得还是委屈的,扑漱漱往下掉,越哭声越大。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接受白音,虽说没什么钱财,但好在外表还看是俊俏的。
可他一个外族质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居然还敢来威胁起自己了!
越想越委屈,她的哭喊声几乎要穿破屋顶。
半晌也不见白音出来哄人,她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她要回雍王府去!
大门猛地开了,收拾好的包裹被白音一把扯走丢在地上。
他脱了外袍,手臂的线条在质量并不好的里衣下隐约可见,抽了条的身板绝不是云姬能打过的。
“你给我安生的呆在这,雍王不会来救你的,若是你敢走,我就将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谢灵谋是个只会朝女子下手的废物!”
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云姬,白音压低嗓音,“你觉得到时候谢灵谋还会接纳你吗?”
云姬不敢言语了,看着那扇门又猛地关上,低头抹了两把眼泪。
白音府外的树梢上,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蹲在那。
瘦削的那个猛地伸手拍掉了嗡嗡叫的蚊子。
伸手在空中不断挥舞赶走飞虫,他不耐烦极了,“他们吵架了,咱们动手?”
圆润些的那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枕着胳膊晃悠着腿。
懒洋洋回到,“再等等,刚来就死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可疑。”
“那得蹲到什么时候?咱们可是暗卫,居然还这偷窥人家的家务事。”
瘦削的那个老大的不情愿,“人家都被派到各地去监测什么什么大疫了,只有咱们俩在这听人家的墙角。”
“听吧,你以为他们那是什么好活计?搞不好那可是容易没命的。”
圆润的那个飞刀脱手而出,贴着瘦削的头皮滑过,逼得他仰面躺在树杈子上。
“不如你躺下来好好歇歇,咱们在这算是享福呢,那些被外派出去的,若是不小心给感染了,没人救治不说,只怕主子也得直接废掉他们呢。”
似乎听着什么骇人的传闻,瘦削的那个一骨碌翻身趴着看着他。
“你不信?”圆润的那个问。
瘦削的摇摇头,“若是主子不想叫他们活,岂会一人发十两银子?”
“你也说了那是十两银子,主子那是从宗门顺来的钱,不发白不发,又能捞着好又能得美名,这买卖多合适啊。”
瘦削的接着问,“那咱们怎么只有二两?”
“那十两银子买的是他们的命。”
圆润的似乎有些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儿,接着说道,“你盯着,下半夜叫我,咱们明儿晚上就动手。”
半晌功夫,老友熟悉的呼吸声便传了来,瘦削的索性翻身坐起来,他还是不明白。
分明那被派出去的又有钱又能游山玩水。
他怎么偏说这又辛苦又没银子的是好活计?
再见周到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常年带在腰上的那束腰带也摘了去。
谢灵谋蹙着眉见他板正叠好面纱,擦擦板凳,才坐在自己眼前。
“大人是觉得我的府里会搬不干净的板凳给你吗?”
“小奴在宫里待惯了,身上沾了许多小毛病一时间改不过来,王爷请见谅。”
周到玉穿着月白色的袍子,高高立起的衣领子将将遮住脖子上的伤痕,看样子似乎是藤条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