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苏由头次进后宫,就被这偌大的阵仗吓退了两步,躬着身子道,“臣见过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公主,梅妃娘娘,宸妃娘娘。”
冯子都立在谢淳身后,双手抱在身前捧着浮尘,居高临下说道,“最近宫里事情繁多,太后娘娘忧心国运,便请您这个钦天监监正来瞧瞧,大人或是做法或是祈福,叫大家都安安心。”
苏由在来的路上就听宫人对他一五一十讲了, 可他...不会啊。
偷偷瞄了一眼谢淳乌黑的脸色,他又缩下身子,不会也不能说不会。
“陛下,臣昨夜夜观天象,西方有星光出暗红色,臣以为是凶兆,此星若不除恐怕宫里还要有人逝世。”
李宛仔细回想昨天的夜,是个没云的天儿,可天上除了一轮弯弯月,真的没星星。
“依你看要如何解?”太后绷直了身子,她怕极了,自己可不能死!
“臣以为这灾星的源头依然在宫里,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需得找到这系铃人请他出面求得上天谅解,才可解此祸事。”
苏由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索性悉数藏进袖子里,心里惴惴不安继续编着,“臣以为这人...还操纵了巫蛊娃娃。”
梅妃原本丝毫没听他在胡说什么,直到巫蛊二字闯进耳朵,她暗暗坐直了身子,难不成苏由不是酒囊饭袋?
“巫蛊?”谢淳的反应最大,他父皇当年就因为这种毒物才糟粕了身子,他决不允许出现在自己的宫廷里。
李宛漠然问道,“是什么蛊?苏大人可能看见是谁下的?又或者他在什么方位?”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若不趁机给梅妃下个绊子,她都对不起苏由。
“臣愚昧,只能瞧见宫里有人操纵巫蛊,大抵位置应该是在玄武殿以北的位置。”
李宛手里盘着手串儿,心里无语,整个后宫都在玄武殿以北。
谢淳呼吸声逐渐加重,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查,细细的查!这种肮脏物件儿敢伸进宫里来,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宛宛,婵儿,你们查..”
他的话都没说完,刘太后便摔了手里的茶杯,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看着谢淳,这个无用的儿子,早晚要死在榻上!
“不能叫她们查,苏由都说了巫蛊就在后宫,若是她们所为岂不是贼喊捉贼?”
胜玉倚靠在椅子上,恹恹得看着几人争辩,她现在半点兴趣也没有,她只希望安国公别死,要不然她又要等三年才能嫁给张俭。
谢淳脸色由红转白,最终慢慢化为强忍着的青色,“母后觉得谁合适?”
“娴儿...”
太后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张娴冷漠打断,她推脱道,“太后,臣妾最近身子不爽,恐怕力不从心...”
恨铁不成钢剜了她一眼,刘太后回身攥住胜玉,“胜玉,你来。”
这小姑娘的冰冰凉凉的,她早晚要嫁给张俭,那么也算是自己这边的人,比起李宛梅婵,她可靠多了。
梅婵帕子紧紧拽在手里,她和胜玉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李宛将她的表情变化悉数看在眼里,之前塞给何贵嫔的巫蛊她还记得呢,“既然要查,就从本宫这查起,既然诸位都在这儿,公主今儿就搜吧。”
“如此,朕先回去歇歇...”
谢淳都还没站起来,胜玉腾得立起来,“皇兄做个见证吧,万一正搜出什么,也免得叫你认为是我在诬陷皇后。”
周到玉的马车径直去了郊外,寻了一处安生地妥善埋葬了婴儿。
他弯腰上了两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廖小公子,实在抱歉拿你走这一遭,待他日大事已成,皇后娘娘必定为令堂加封诰命,享尽荣华富贵。”
回马车和车夫换了衣裳,他拎着装孩子的竹筐伪装成从集市回归的农户,朝着草甸子另一头的庄子去,一声惨叫在身后炸起,他心里暗道不好,顾不得回头撒腿就跑。
到底是一介柔弱文人,他哪敌黑衣人训练有素的速度,没跑出去十步就被人团团围住,刀尖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一柄冷箭从山上茂密的大雪树丛里射出,而后嗖嗖几声,黑衣人倒地没了呼吸。
山上埋伏的人攀着树干滑下,领头两人摘掉面罩。
“小李公子?你没事?”
周到玉看到李元序的时候很欣喜,顿觉自己真的没站错队,“那李国公是不是...”
“父亲已逝。”
李元序远远没有先前的活泼肆意,周身的沉稳内敛叫周到玉都不敢与他相认,赵泞接过竹篓将孩子抱出揽在怀里,谢苍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他居然不哭。”赵泞好奇极了。
“锦时姑娘呢?快将孩子交给她吧,我要回宫复命了。”
赵泞解开自己的大氅, 将孩子绑在自己的身前,又原样套好衣裳,“锦时姑娘和廖先生的家眷都在城外庄子处,待会儿见了孩子,锦时便要离京而去了。”
“她是个姑娘,自己一人岂不是危险?”
李元序捡起地上的竹篓背起,“没办法,她是谢苍的近侍,就算是出了宫也必然有人盯着要她的命,离京也是为了引走视线保住谢苍,不过你放心,会有人跟着她的。”
“如此我便走了。”
“我姐姐...”李元序欲言又止,谢苍是嫡长子,他死了,李宛岂会好过。
“皇后无碍,眼下张宸妃在宫里势头正猛,陛下不想扶持张家就必须得保着皇后娘娘。”
“再说,我把那个合景带进了宫,她是先皇后的人又是你们的故交,日后有她照顾皇后,你也可放心些。”
“合景?她是长姐的人,突然出现会引起众人疑心的。”
周到玉冻得连连跺脚,“她改名了,还叫月疏,放心,上下我都打点好了。”
周到玉草草交代两句便离去了,赵泞安排人收拾了小路上的残骸,铲去染血的部分再覆盖一层新雪,恢复成没人走过的模样,而后才借着树干的力从山上小路离去。
李宛看着胜玉带人仿佛蝗虫过境般的胡乱搜查,蹙着眉头听着瓷器碎裂的声。
嗯,这个被砸的是青瓷,比上一个汉白玉的摆件儿要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