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牢记自己的“身份”:来自四号角城的领主,拉维克斯。
自己外衣上绣的是自己家族的纹章:
一头前进中的黑熊,背上拖着一名天蓝色衣饰的少女,她头发披散,双臂高举。
在简短而礼节性地招呼了他这位“四号角城领主”后,卡兰瑟王后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牢记自己的任务。
之后, 就再没有和你么欧人多说一个字。
转而去招呼其他人了,猎魔人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
下一秒却意外地从传令官的通报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他朝着入口看去。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也就二十岁不到。
前额和脸颊两侧的金发向后扎起,梳得很光滑,束成不长的马尾;
胡须刮得干干净净,轮廓端庄的脸使人在这年纪轻轻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威严的存在;
两道剑眉下,暗金色的眼睛虽然冷漠,但在开口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显得很和善。
他那片薄嘴唇略带着微笑的曲线,这是对卡兰瑟王后热情招待的回礼。
整个人看起来彬彬有礼。
鲍尔温。
猎魔人记得这个名字,一名在小时候接受猎魔人训练的巫师。
似乎,他不仅仅是一个巫师。
本身的身份也不简单,甚至是尊贵。
看卡兰瑟王后的神情,的确如此。
对方的礼服看起来更像是亚甸的风格,一身纯黑色的礼服。
衣着讲究,从头到尾都打理得妥妥帖帖,袖口折起到手腕,露出白色的衬衫。
鞋同样是黑色的长靴。
猎魔人觉得巫师那一身,估计不会像他这样紧绷着难受。
与此同时,巫师也发现了杰洛特,向他点了点头。
宴会即将开始,后续的宾客也随着传令官的大声传报下,陆续到场。
宾客们纷纷入座。
餐桌很大,呈矩形, 周围能坐下超过四十个人。
卡兰瑟王后坐在首席那张高大的靠背王位上, 杰洛特坐在她的右边。
她左侧是一个怀抱特鲁琴的灰发吟游诗人,名家杜格加。
鲍尔温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了。
虽然吟游诗人也常被邀请上宴会娱乐宾客,但能够坐在王后左侧的吟游诗人可谓少之又少。
再加上,在他踏上红毯时,在两侧看到了留声机。
显然,卡兰瑟王后用留声机代替了欢迎乐队,却留下了一个吟游诗人在身边。
这就有点令人寻味了。
此时,鲍尔温正坐在杰洛特的右边,他右边是那个招待他的“理发师”索登和总管哈克索。
往右是来自阿特里公国(辛特拉王国的附庸公国)的宾客——沉郁寡言的骑士,林法恩。
在他边上的是他的主人,十二岁大、胖乎乎的温德哈姆王子,也是公主的求婚者。
不得不说,公主的魅力真大。
之后就是形形色色的辛特拉骑士以及地方诸侯。
“史凯利杰使节团到!”
传令官用几乎沙哑的嗓音喊道。
这些岛民——其中四个穿着亮闪闪的海豹皮紧身衣,腰系格子花纹的样貌腰带。
踏着欢快的步子走入大厅。
为首的是一位面孔黝黑、长着鹰钩鼻的强壮战士。
与他并肩前行的是一个双肩宽阔、一头红色乱发的老成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鲍尔温也认识。
是在得知叶奈法离开后,向他发起挑战的家伙。
反正是个令人头痛的家伙,但不得不说,作为现任史大凯利杰岛的领主,他绝对强过大部分人。
他们的视线对上了,但却没有火花。
在和叶奈法没有关系的前提下, 豪爽的克拉茨·安·克莱特,很乐意结交鲍尔温这位朋友。
他一向钦佩强者,也热衷于和强者切磋。
克拉茨旁边的中年人请撞了一下自己的外甥,让他回过神来。
虽然史凯利杰人不拘小节,但也不应该在大型宴会上失去礼节。
他们在王后面前纷纷鞠躬行礼。
“真是荣幸,”卡兰瑟出乎意料地红了双颊。
“像***·图尔赛克这样杰出的骑士竟然再度驾临我的城堡。
如果不是您曾经公开对婚姻表示过蔑视,我恐怕会高兴地以为您是向我的帕薇塔求婚的。
您是忍受不了独居生活了吗,阁下?”
“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美丽的卡兰瑟陛下。”
这位面孔黝黑的岛民说着,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向王后。
“但我的生活太过危险,不容我考虑持久的结合。
啊……帕薇塔虽然还是个年轻女孩,是尚未展开的花蕾,但我明白……”
“明白什么?”卡兰瑟好奇的问道。
她两颊的红霞依然没有消去。
“苹果落地时,不会离果树太远。”
伊斯特·图尔赛克笑了笑,亮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只需要看着您,我的王后陛下,就知道公主殿下长到能令斗士倾心的年纪时,会有多么美丽。
到那时,追求她的将是年轻人。比如我身边这位布兰王的外甥,克拉茨·安·克莱特,他正是为此而来。”
伊斯特本来是史凯利杰的国王,只是他在此之前,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兄弟布兰。
也就是现在的布兰王。
卡兰瑟捂着嘴轻笑着。
伊斯特直白的夸赞令她感到心情愉悦。
站在伊斯特身边的克莱茨也是一表人才,一位骁勇善战的战士。
只是这个战士的目光似乎并不在他们的对话上。
她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之前被她看好的年轻人。
心下了然。
“可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在乎我们的贵宾多过于我们的公主?”
“克拉茨?”伊斯特呼喊着自己外甥的名字。
卡拉茨反应了过来,低下头,在王后面前单膝跪下。
“噢……我看到了一个令人钦佩的对手,我没有想到他也会在这。”
卡兰瑟笑着解释道:
“那个年轻人是亚甸德马维三世的小王子。听你说起来,他似乎比我想要的还要优秀?”
她也没有掩饰鲍尔温的身份。
德马维三世也希望她这样做。
伊斯特也摸着下巴,打量着正在和猎魔人交谈的鲍尔温。
“他就是你提到的那个巫师?只是使用剑和一点简单魔法就把你打败的巫师?
我们得承认,使用剑的巫师并不多的剑,更别说能将剑和魔法相配合的巫师。”
卡兰瑟眯着眼睛,思考着要不要在克拉茨·安·克莱特与温格堡的鲍尔温重新抉择一遍。
突然——
“伊斯特,你还带来了什么人?”
一个膀阔腰圆、胡须浓密的男人,和一个抱着风笛的壮汉,在卡拉茨·安·克莱特身边跪下。
“这位是勇敢的德鲁伊,莫斯萨克,他和我一样,是布兰王的好友和顾问。这位是……(省略)。
还有十三位史凯利杰的水果等在庭院内,满心期待能一堵卡兰瑟王后的芳容。”
“请坐,各位尊贵的来宾。图尔赛克阁下,你……”
卡兰瑟还没说完,吟游诗人自觉地向左移了两个位置。
伊斯特在首席旁的空位坐下。
剩下的岛民一同坐在左首。
“差不多到齐了,”王后对维塞基德元帅说道。
他是辛特拉的元帅,卡兰瑟王后忠诚的仆从。
元帅拍了拍手,随后,端着盘子和酒壶的仆人便排成长队走向餐桌。
辛特拉的饮食和史凯利杰群岛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蔬菜和水果的显得更常见了。
卡兰瑟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用银叉子随意挑拣着面前的食物。
目光不时不在鲍尔温和卡拉茨两人脸上停留。
他左手边的宾客正对着烤乳猪、料肉、鱼和扇贝大快朵颐——带头的,就是红发的卡拉茨·安·克莱特。
而沉默寡言的骑士看着他们皱了皱眉,狠狠地教训了温德哈姆王子。
在后者想要拿起苹果酒时,骑士拍开了他的手。
王子灰溜溜地放下手,扭头模仿起淡水龟的呼哨声来。
他身边的来宾都开怀大笑起来。
卡兰瑟正了正她浅灰色长发上那顶小巧的金头杯,转头看向右边。
鲍尔温还有她雇佣来的猎魔人——正忙着对付眼前的食物,特别是杰洛特,他似乎遇到了难题。
一只大龙虾的硬壳。
噢……来自亚甸的小王子,也不拘小节。
“鲍尔温,我很高兴你喜欢这些食物。”
巫师将食物吞下,回礼道:“我也同样高兴,陛下。”
卡兰瑟点了点头,又看向杰洛特,后者似乎已经将龙虾壳粉碎了。
“好吧,杰洛特,你没有学会如何优雅地吃掉一只龙虾。
这个先放在一边,我有个工作要给你。抱歉,鲍尔温,可能也需要你的协助。”
鲍尔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要看看是什么事情。
要是他不感兴趣,他是不会出手的。
杰洛特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猜到了。很少有贵族会喜欢我的陪伴而邀请我赴宴。”
“你还猜道些什么?”
“等您向我描述任务内容后,我就会告诉您,陛下。”
“杰洛特。”卡兰瑟说着。
手指轻叩一条翡翠项链。
项链上最小的那块翡翠,也有黄蜂大小。
“我很好奇。”
她正打算漫不经心地靠向自己的左侧,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又收了回来。
应该坐在她左侧拨着鲁特琴的杜格加已经转移了位置。
离她足足有两个椅子。
此时坐在她左侧的是来自史凯利杰的骑士伊斯特。
“怎么了?美丽的卡兰瑟?”
卡兰瑟摆了摆手,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伊斯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请允许我去看一下我的外甥,他找了几个好体重,正在对他们讲述自己在塞维谷之战中的表现。
好吧,他的行为缺少礼仪的约束正在用蘸着调味汁的肉骨头,在桌面上草草勾勒出地图,大声讲解着战术。”
卡兰瑟笑了笑,“他是一个活泼的棒小伙,你去吧。”
在伊斯特走后,她又收起了笑容,看向猎魔人。
“陛下,像很多人那样,您也把我这行当跟一个完全不同的职业弄混了。”猎魔人这样说道。
“哦?你猜到了什么?”
鲍尔温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陛下。”杰洛特冷静地说。
“我毫不怀疑和史凯利杰通婚对辛特拉来说是必要的,也许同时还得给那些想要从中作梗的阴谋家上一课——当然,必须要避免牵扯到您。
如果下手的是个来自四号角城的无名领主,并且他很快就会抽身离开,事情就好办了。
您似乎把我当成了拿钱办事的杀手。实际上,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召唤到宫廷里,去解决那些需要用剑解决的事情了。
但无论用意是好是怀,我从不为钱杀人。以后也不会。”
巫师嘴角带着笑容。
他觉得这个猎魔人活得很通彻。
猎魔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定位。
猎魔人不应该卷入这些,只会惹上一身麻烦。
也并不是只有当统治者手中的剑才能来钱,他依然有其他的方式为杰克凑齐所需要的材料。
鲍尔温从卡兰瑟的脸上看到了怒意。
王后感受到了自己尊严受到了损伤,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出现一些令人不悦的话语。
“陛下,他能在接受委托前,说清自己的原则,这其实就是一种礼貌。您的计划,我大概能猜到,为了可爱的公主对吗?”
巫师突然开口说道。
说实话,惹怒一个当权者并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
猎魔人虽然强大,但是,他们缺少地位,大多数后单打独斗。
当权者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任由他们支配:匕首、毒药、地牢、烤红的火钳……
就连鲍尔温选择改变的德马维三世,也难以冷静地接受他人口中说出的“不”、“我不会”、“绝不”。
只要打断他们的发言,或者出言不逊,他们就会觉得自己的尊严受损。
地位越高的人,越在乎自己的尊严。
除非猎魔人有一个人单挑一只军队的本事,否则,他的性命恐怕就要断送在车轮下。
猎魔人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在他看来,原则更重要。
在鲍尔温的提醒后,卡兰瑟明显冷静了很多。
决定不和猎魔人计较。
她那双洁白纤细的手交扣在一起,轻轻撑住了下巴。
这一次,杰洛特没有插嘴。
鲍尔温没有理由再帮助他一次。
在他看来,他们只见过两面,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