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鲍尔温身前,伸出胳膊穿过他的身侧。
鲍尔温锋利的左爪轻轻划过她脖颈娇嫩的皮肤,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脖子上滑落,散发着令他想要吞咽口水的香味。
她面无表情,一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熟练地短刃划开手指,任由自己的血液流出。
丢掉短刃, 她用这一根沾满鲜血的手指划过他的脊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没有丝毫的热量,白色的火焰顺延而上,与赤色的烈焰纠缠在一起。
她的身体似乎和他的身体感官同步了,热得就像是两条在火炭上炙烤的鳗鱼。
她仰着脸,用那双美丽泛着银光的琥珀色眼睛,在昏暗中,注视着他痛苦得有些扭曲的左眼, 感受着鲍尔温,还有……他身后那道虚影。
普西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她在咽喉里感受到了,扭曲到难以形容的恶心触觉和味觉,似乎是獠牙咬碎肢体,利齿搅碎心肺。爪子划过肌肉、骨头、血管的脉络……
这种感觉她已经不是头一次经历了,她上一次帮助失控的鲍尔温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鲍尔温所经历的吧。
“我很抱歉,你恶魔化的程度又加深了……为了回去,你一定杀了很多‘人’吧……”
普西拉有气无力的开口。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鲍尔温猩红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垂直的细线。
“呼、呼、呼……”
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掌心滴落到地上,鲍尔温感受着胸腔像是熔炉一般的炙热,剧烈地呼吸着。
他的浑身都散发着像是蒸拿般的热气,原本快要燃烧起来的热血也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他非人的眼睛和左爪震颤着,像是要摆脱什么枷锁,最后响起了骨头撞击的脆响,狰狞的爪子在慢慢退化。
鲍尔温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软绵绵的,浑身使不上劲。
他的目光触碰到了普西拉的目光。
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他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上涌, 口干舌燥。
普西拉扶着他的身体,靠着墙角坐下,依然没有松开手。
鲍尔温沉默了一阵,搂着她那冰冷又软绵绵的腰肢,用唇吻着她颈间的伤痕,用舌头去舔着流出的鲜血。
“为什么要说抱歉?你做得比我好。”
他还是头一次从骄傲的普西拉口中听见“抱歉”两个字。
“抱歉就是抱歉,这样的话,我可能只会说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成熟与忍耐。
她搂着他的脑袋和他宽阔的后背,把过于脆弱易碎的下巴抵在上面。
鲍尔温闻到掺杂着血腥味的体香,突然感觉到普西拉的情绪有些低沉,他紧紧地搂住了她。
她在担心他。鲍尔温明白了什么。
他很清楚,普西拉很善良。即使她面对这个世界,总是表现得如同一头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对一切都抱有戒心,但她的善良是毋庸置疑的。
她见证了那些病患在她的手下发出痛苦的嚎叫,然后,无法承受痛苦变成了野兽,最后,被她亲手杀掉。
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可能只是:这样可以救下更多深受折磨的人。
然而, 她还要“自作多情”地承受着他人的痛苦。
她已经疲惫不堪。
同样地,她也心甘情愿地主动承受他的痛苦。也许她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他为了带她回去,在狩猎之夜猎杀怪物,失去理智。这可能是她的错,尽管鲍尔温从来没有这样认为。
普西拉,对他而言,绝非一个脆弱、无用、浑身长刺的名字。
“普西拉,你知道吗?你的善良总在提醒着我,不要失去人性这一部分。”他用低沉的嗓音述说着。
她就这么静静地搂着他,她还能感受到自己怀里滚烫的身体,那双狰狞的左手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我似乎变得冷漠了。除了加斯科因一家和尤瑟夫卡……其他人,只是顺手救下,我从来没思考过,他们是否会死在前往诊所的路上。
这座城市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兽化,清理干净的道路会再一次出现野兽,但我从来没有保护这些将希望寄托于我的人的想法。
这一次我带来了一个治愈教会的女人,至于原因?因为她有用。不论是她所知道的情报,还是她可以作为实验素材的身体,都是我需要的。这样的我,令我感到陌生了。
曾经我不是这样的,我离开家,一方面不想掺和那些无谓的争端,另一方面是为了增强实力保护自己珍视的人,还有……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人。”
普西拉像是抚摸着孩子一般,抚摸着鲍尔温的头发:
“无论是什么样的你,那都是你。恶魔化无形地影响着你,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不论过程,就结果而言,你还是帮助了他们……接下来我会为你压制一下恶魔化的倾向,即使那只是暂时的。”
“能够做到吗?”鲍尔温不愿意从普西拉的怀里离开,“我甚至对你产生了欲望,那火热的占有欲就像要燃烧我的理智一般。啊哈,明明你根本不属于我,我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我真是个自私的人。”
闻言,普西拉发出一声冷笑,似乎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鲍尔温时的样子。
“你变得坦率了。”卡莲用手指勾住他扎手的下巴,让鲍尔温像猫一样抬起头。
“这不怪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不少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都无法拒绝我的魅力。看来恶魔化放大了你的欲望,让你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的手指下滑,将纤细的五指落在他的胸口,使用能力,狠狠一压,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前倾。
鲍尔温只觉得胸腔的火焰要将血液沸腾,他看着眼前的俏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握住了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迎了上去。
银光环绕二人周身,鲍尔温闷哼一声,普西拉自己的胸口和大脑也感受到一阵剧痛,不由得同样闷哼一声。
他抱紧了她,贪恋地不放过每一丝清凉,去浇灭内心燃烧的火焰。
良久,二人分开。
“把我的舌头当作降温的冰块可是需要收费的。”普西拉抿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
鲍尔温撇了撇嘴,“我这是看你体温低得不正常,牺牲自己温暖你。”
“你真是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普西拉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直视着躺在她大腿上的鲍尔温,一只手依然按在他的胸口,源源不断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鲍尔温对此不以为然,“抑制恶魔化还要持续多久?我感觉我完全清醒了。”
“你这一次因为自己强行压抑住的原因,其实你的情况,要比你的第一次更糟糕,需要的时间会稍微久一点。你遇到了什么强大的存在?竟需要你恶魔化增强力量?”
“我没有使用恶魔化,这个世界很诡异,远不止表面看到的这样。我不能停下,也不会输。魔力才恢复了一半,还不够。”
普西拉盯着他暗金色的眼眸,半晌后才道:“你太急切了。”
“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世界,在原来的世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
鲍尔温把头顶靠在她柔软的小腹上,伸手,像挠猫一样挠她的下巴。
那种重叠的触感和他胸腔内的火焰一样,仿佛要灼烧着她的心灵,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啪!
普西拉腾出一只手,将他的爪子给拍掉。
眼神不善地盯着他,手上更加用力,鲍尔温咧咧嘴。
这家伙似乎大胆了不少?
但普西拉终究还是放过了他,力度再一次恢复正常。
就这样感受着胸腔的冰凉,疲惫涌上心头,鲍尔温平静地呼吸着,渐渐地放松了身体。
总算是能歇一歇了。
看到这一幕,普西拉这才放下心来,她额头上全是汗水,眼中全是疲倦之色。
她使用能力太频繁了,实验还是实验……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鲍尔温压制恶魔化,她几乎已经精疲力尽。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一把把小刀在她的脑海里划过。她咬紧牙关,强忍住战栗的欲望,把身子贴在墙上,让自己放松一下,然后苦涩地微笑起来。
她抬起一只手,撑开了鲍尔温的眼帘,露出里面瞳孔竖起的眼球,最后轻轻地按压在那个暗金色的晶状体上。
鲍尔温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没有丝毫的动静。
直到感觉到他体内残余的暴戾之气渐渐散去,普西拉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静,变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心脏跳得有点快。”她的胸腔感受到了奇异的悸动。
她或许也对这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产生了好感。
她再一次朝着鲍尔温低下了头。
……
猎人的梦境。
花园。
【魔力:375/750】
【力量:25】
【敏捷:24】
【体质:25】
【精神:5(+2+2)→20(+2+2)】
【意志:15(+1+1)→19(+1+1)】
【恶魔学识:lv24→lv25】
【恶魔学识进阶能力:操纵灵魂lv5→lv7】
【可用灵魂:261】
鲍尔温满意地关闭面板,向着人偶走去。
现在,他大概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梦境的规则。如果是触摸信使的灯,他整个身体都会一同来到猎人梦境。如果是做梦,他同样会来到这里,只是在现实的身体不会跟着一起消失。
他环视周围,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人偶小姐的位置。
人偶似乎看起来更精致了。
她的表情虽然带着微笑,但鲍尔温只觉得冷漠木然,就好像因为不能了却心愿,徘徊不去的幽灵。
她拥有很纤细的脸颊和下颚,眼睛四周带着发黑的好似烟熏的痕迹,那应该是妆容。她的瞳孔看起来就好像两枚金黄色的琉璃珠子,但他注意到:这颗眼珠从来没有转动过,只是随着脑袋的倾斜移动,像是怪异的鬼魅。
她的金发干枯、蓬松和轻盈,像是在晨光下,色彩很淡的麦草。
是因为他的灵视变高了吗?
鲍尔温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人偶小姐,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偶小姐的形象看起来更清晰了。
无论如何,她看起来只是欠缺自我意识,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人偶”,除了能够说话,实际上她的行为和人偶无异。
她为什么会被制造出来?她的制作者格曼,似乎很少和她交谈?
鲍尔温想要看到更多,于是,他又燃烧了几缕灵魂。
灵视强化。
“能引导我体内的血之回响吗?”他欣赏着人偶玻璃珠般的瞳孔,带着笑意问道。
人偶小姐歪了歪脑袋。
她不明白,面前的猎人先生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明明不能引导他体内的血之回响,强化他的灵魂才对。
但是,她被人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导猎人,她会永远爱着猎人,她不会拒绝来自猎人的请求。
“请靠近我,我会为您引导血之回响的秘密。”人偶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道。除此以外,她也没有其他的语气了。
人偶小姐半跪下来,没有温度的人偶手臂发出亮光,就好像是闪耀的星辰一样。
“现在,闭上您的眼睛……”
果然,他看到了更多。
鲍尔温只是看着她,没有听从地闭上眼睛,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很想知道,血之回响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被他的灵魂所排斥。
“一定要闭上眼睛么?这是仪式的一部分?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他问出一连串问题,将手搭在人偶的手上。
“这是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设定’?过去那几位来到这里的猎人从未质疑过这个问题……如果您觉得这是毫无必要的条件,您可以选择不闭上眼睛。”
出现在脑海中的设定?难道就一定要遵守吗?
如果一个人被抹除了以往的一切,他的性格是否会发生改变?
这个问题不得而知。但是,将一个目标摆放在记忆一片空白的人面前,他首先是质疑还是追寻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