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湘湘接待了一行人。
扶尚并未说出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只道想见见收容了孩子们的好心人。
赵湘湘给各位倒上茶水,安静坐在一旁,话并不多。
南忆尴尬得脚趾抠地,偏偏不敢多嘴。
头儿这是在怀疑什么呢?以南忆目前得知的情报来看,赵湘湘家里是四姐妹,目前少了三位姑娘,不在家中。
那么头儿要见这几位姑娘是做什么呢?头儿的心思令他捉摸不透。
一旁的李二悄悄用腿踢了踢他小腿。示意老实点,别老东张西望。
他们要是能猜出扶尚的心思,那卿欲阁阁主早就换人了。
扶尚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忽然道:“姑娘这上好的碧螺春是从何而来?”
赵湘湘心头一紧。
这碧螺春乃是仙仙几人特地拖了途径的镖队从临县带回来的,说是要倒卖一番,说不定能在猫水镇赚点。
不曾想被山洪耽误许久,不曾施展卖过。
倒卖之物,猫水镇是必然买不着的,莫非这位是发现了什么?
赵湘湘放下茶杯,莞尔:“公子既然能品出这是较好的碧螺春,想必对这茶杯也不陌生了。”
扶尚捏着茶杯的动作一紧,只稍再用力,那杯子便裂开一条细缝。
南忆瞪大了眼。
不是,头儿来人姑娘家里就是搞破坏的?
“景镇佳瓷,定是佳品了。”他狐疑凝睇过来,话语直白,“以姑娘家世,怕是不易得。”
赵湘湘眼神紧紧盯住他的动作:“以小女子本身怕是不易,只是公子力气足,无意破坏了祖父遗物,怕也是不小心之举,小女子就不同公子计较了。”
说罢站起身,这便是送客的意思。
扶尚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既是赵姑娘祖考遗物,日后便别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扶尚定定看她一眼,赵姑娘毫不所动,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是在下的赔偿,抱歉。”
扶尚起身,带着一帮人飞快离开。
南忆摸不着头脑,方才一听说这是人家的遗物,手里杯子差点扔出去。
“这位湘湘姑娘真是大胆哈,遗物都敢拿出来招呼我们,怕是家中拮据,没有旁的餐具了。我们多有打扰,属实不便。”
一番感慨却惹来李羽一阵白眼。
“什么遗物?”李羽轻笑,“不过是推辞罢了。”
“此话怎讲?”一直云里雾里的李二问。
“天青色茶盏乃是去年特供皇家的产物,天青色一直是景镇最难攻破的颜色之一,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好不容易烧制出来的东西,又怎能轻易流落民间?”
皇家尚且供应不上,她赵湘湘一个贫民女子,家有余钱享受一番上好碧螺春尚算能理解,可拥有这十年难得一见的天青色茶盏,就是存有大大的问题了。
南忆同李二恍然点头:“不愧是你呀!”
“李羽,你真是见多识广!”
两人笑呵呵夸赞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李衷眉头紧锁。
头儿明显知道赵湘湘有问题,却没有立即捉拿用私刑逼问,这是何意?
家中,赵湘湘松了口气,盯着裂纹茶杯,蹙眉。
“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到什么?还是说,这一走,便是放松警惕了?”
茶具是当初救下周丙时,从周丙的身边散落的布兜子里拿回来的。
当时周丙仰躺在一颗高大榕树上,从赵湘湘的角度望去,很显然,这人是失足从山上坠落下来的。
赵湘湘使用了各种方法,才爬上树,将人捆绑在身上,再从树上一跃而下,将人带回家将养着。
那时候周丙明显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喘气都不匀乎了。
幸亏赵湘湘跟着祖母学了不少医理,懂得一些基础的救治。给人熬了自个采摘晾晒的汤药,细细滋补着,又解决了不少外伤。
当初看到他身上将近一指节深的刀伤时,赵湘湘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人的身份。
再加上他身边散落的大量贵重物品,赵湘湘第一反应就是救下此人必有麻烦。
只是不曾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竟是大周皇子。今日来的这群人,会不会同周丙有关?
赵湘湘猜不透,急忙先收拾茶具去做饭。
有了大黄牛,仙仙一行人很快到了猫山镇,集市较之上回清冷许多,由于恰逢赶集日,还是有不少村民挑担易物,吵吵嚷嚷着讨价还价。
三人带着少许茶叶来到茶寮,却发现帘子都被收拢,桌椅板凳都整整齐齐码在一旁,老板人影都不见一个。
“怎的关门了?”仙仙疑惑道。
“是呀。”墨墨也纳闷,“不是说这位茶寮老板最是勤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都在吗?”
白白给牛挠挠痒痒:“许是家中有事,今日歇业一天。”
“三位这是要喝茶?”隔壁买包子的大娘终于开张了,猫水镇那边来了不少官兵,终于不用他们费心去帮忙,也能自个做做生意了。
仙仙摇头笑笑:“找老板有些事情。”
大娘蒸包子的动作一愣:“你们找他做什么?”
三人直觉大娘这话有疑虑,仙仙便问道:“可是老板出了什么事?”
大娘警惕看看这三位“小伙子”,见他们一脸诚恳模样,不像是那坏人,这才犹豫道:“他受了伤,在家养着呢,怕是好一阵子都不能开业咯。”
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依稀带着点同情的意味。
墨墨不解:“受伤了?怎的会受伤呢?”
后头好奇的小枫从牛车上探出头:“会不会是煮茶叶的时候不小心烫着手了,这才不便劳动。”
大娘笑着道:“就是我被包子热气熏着眼睛,他都不会被茶水烫着手!”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白焦急问。
……
望着眼前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仙仙三人踌躇一阵,还是鼓起勇气敲响院门。
“有人在家吗?”仙仙声音轻柔,引起隔壁邻居的审视。
“你们找茶大爷?”
这一带居民都管他叫茶爷,年纪大了便改口称茶大爷。
“是,我们找他有点事情。”墨墨解释道。
“他搁床上躺着呢,这些天门都没锁,直接推门进去吧。”
说罢邻居转身往院子里走:“我还得给他做饭,你们自个去就是。”
仙仙三人进了屋,被浓浓的药味熏得捂住鼻子。
之前买牛那阵,几人同茶寮老板相谈甚欢,从他那得知不少本地事,只当他是个中年猫山镇导游,却不想他年纪已近六十,在这人道七十古来稀的大周,已经是称得上高寿的老爷爷了。
茶大爷仰躺在床上,正发着呆,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哎呀老许,都叫你别做饭送来了,我自个……”
老汉声音一顿,望见来人,吓得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忘记自个身上的伤,立时疼得叫出声来。
“没事吧老爷爷?”几人急忙上前扶住他。
“你们,你们……”老汉气急攻心,竟是要昏过去的样子。
墨墨从背后的竹筐子里掏出一包茶叶:“老爷爷,你看我们给你带来了什么?茶叶!”
“您先别激动,躺下来慢慢说。”
老汉见到她们,竟然不是激动开心,神情竟是生气,看得三人莫名其妙。
“你们怎么还敢来?”
嗯?
三人不解。
“老爷爷,你这是不欢迎我们吗?”白白有些委屈,将墨墨手里的茶叶递过去,“这是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拜托镖队替我们周转来的茶叶,本想着便宜卖给你,这样我们两方得利,却不想听闻你受伤,这便想着送与你好好养病,待你好了自个留着喝。
没想到你不欢迎我们,那边算了吧。”
说着扯扯墨墨和仙仙的衣袖,竟是要走的架势。
茶大爷急了:“诶!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急得都快站起来了,却又因着疼痛重重跌在床上。
仙仙无奈:“别逗他了,这茶叶本就想好了送与您尝尝的,您要是觉着好,我们再长期合作。”
茶大爷的茶只是普通的茶叶,所以要价很低。
一碗茶也就收个半文,再搭配上点小吃食,一个上午勉强赚个保本。
而猫山镇好歹是个四通八达的大镇,比起猫水镇要高大上的多,因此来往客户兜里多数有钱。
因此,三人想着,茶大爷不如提高茶叶质量,将成本提高上去,价钱也涨一涨,多赚一点,而这茶叶,就由她们周转提供,大家互利互惠。
这都是三人来之前就对好的词,如何劝说茶大爷,如何做好买卖,价钱定成什么呀,全都打算好了,就等着同茶大爷细细商议。
却不想茶大爷根本没那个功夫同她们做生意,缓过来疼痛,开口第一句就是赶人:“你们赶紧走!快点藏起来!”
意识到不对劲,墨墨第一个冲到门边,将门关上。
茶大爷:……
一盏茶过后,几人终于理清了前龙去脉。
“看来现在有人在追捕我们。”墨墨得出结论,“只是苦了您了,竟因为一个茶杯遭此迫害。”
“真是过分!居然对一个老人家痛下打手,他们都是畜生吧!”
远在猫水镇的赵秀带着属下正大力搜捕,方接到来自澜央县的信件。
“张县令的?”赵秀将弯刀别在腰间,皱眉抖落开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