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继光这一次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右手一缩,摸向怀中。
可他的手还没伸到怀里,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制止了,“丁兄,我劝你别乱动。”
说话的是姜玮,他不仅手按腰刀前出一步,在他身后还闪出五名标营亲军哨弓箭手,五张长弓搭着尖头梅针箭,箭矢直指丁继光。
“十步之内,就算丁兄内穿了锁子甲,”姜玮冷笑一声,“恐怕也扛不住这长弓劲矢,所以我劝丁兄慎重一些。”
这也是张亦隆在路上说过想要招募这些山东汉子,否则就丁继光这个动作,他现在就已经是死人了。
丁继光苦笑一声,双手下垂,表示自己再无敌意,十步之内,除非是大罗金仙下凡,否则确实是躲不开五张长弓射出的箭矢,至于说自己内穿的锁子甲,确实也挡不住对方闪着寒光的梅针箭。
张亦隆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直到丁继光双手下垂,这才说道:“丁兄,我先说一句,我不是大明人氏,自然也没有大明官身。我身后的振威军也是由口外草原上各个板申中的汉人组成的,你可以放心了吧?”
丁继光眼中有些疑惑,可面对对方绝对优势的武力,自己的坚持和怀疑毫无疑问是可笑的。
“张大帅猜测的没错,我是登州卫镇抚司镇抚出身,曾经是戚少保的部下。”丁继光挥手示意身后众人把武器放下,“请大帅进村一叙?”
没想到张亦隆却摆了摆手,“进村就算了,请君入瓮这招我没兴趣领教,我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就是问问丁兄要一个答案,愿意不愿意加入我们?”
丁继光听到请君入瓮四个字时,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的抽搐了几下,好在曾经是一个在官场中打滚多年的从五品镇抚司镇抚,没把心中的惊骇表现出来。听到张亦隆的问题后,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反问了一句:“如果我们不答应,您是不是就要下令屠村了?”
张亦隆冷冷的说道:“我是军人,又不是土匪或是疯子,屠村干什么?”
“那如果我们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丁继光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信对面这些武装到牙齿真的能放自己一马。
“不答应的话,就麻烦你们搬远一点,”张亦隆说得很直接,“我们马上就要接管太平堡,然后整个太平堡会转入战时体制,振威军要为下一声大战做准备,所以我不会允许一伙心存异志的人待在身边。”
顿了顿,张亦隆补充道:“搬迁所需的物品,等我拿下太平堡后会提供给你们一半,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你们可以用劳力来偿还,不要也可以。另外,我也不为难你们,不管你们往哪个方向搬迁都行,只要离开一百里就行了。”
丁继光此时的脸已经黑如锅底,自己一行人奔行千里逃到口外,刚刚落脚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这怎么就又要被驱赶了?特别是听到要迁往百里之外,就算让五张长弓指着胸口,丁继光还是没压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张大帅,”深吸一口气,这个深藏不露的山东汉子双腿如钉般挺立着,“就算现在是盛夏,可要我们搬迁到百里之外,再加上重新修建村堡和屋宿,最快也要二月有余,那时已是入秋,我们这几百人这个冬天吃什么?”
就算是秋天粮价降了,也不是他们这些穷苦人能买得起的,这种搬迁,与屠村又有何异?
没想到,张亦隆只用一句话就把丁继光堵得说不出话来,“林丹汗的大军秋天就到了,你还想着冬天吃什么?放心,死人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一个当过镇抚司镇抚的,一个能带着五十军户千里逃难部下还越打越多之人,不会蠢到不知道林丹汗西征在即,更不会看不到太平堡里的暗流涌动,只不过张亦隆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丁继光和他的部下已经无路可走。
太平堡的商人能回口内,区别只在于能带多少钱财回去,也就是这帮奸商宁舍命不舍财的本性在作怪,不然,此时的太平堡早就是一座空堡了。
太平堡的工匠们大概会留下,毕竟蒙古人重视工匠也算是自铁木真称霸草原以来就有的优良传统了。
至于那些护卫武师和家丁,大多也会跟着各自的家主返回口内,就算身背重罪,在大明,有钱能使磨推鬼,摆平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了,就算是没被摆平,随着崇祯帝的折腾,很快大明内部就要烽烟四起了,官府恐怕也没多少精力追究了。
只有丁继光这些人,身背杀官造反的重罪,又是成群结队,断然不敢分散潜回口内,只有留在草原。可林丹汗治下的草原,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这样的汉人武装存在?
张亦隆提林丹汗,就是要告诉丁继光,你们没得选。
丁继光自然不是笨人,听得出这弦外之音,所以才仿佛像是挨了一记重击,全身颤抖了一下,气势也跟着弱了,“可就算投奔了你们,就能挡得住林丹汗?”
张亦隆右手大姆指向自己身后一指,霸气十足的说了句:“你之前也应该听到火器的爆炸声了吧?是我们夺了太平堡的粮仓,然后以我身后这四百人马打退了鄂尔多斯万户五千骑兵一日一夜的围攻,杀敌上千。等到我大军主力一到,鄂尔多斯万户骑兵就望风而逃了。”
这话当然不全是真话,可吹牛这种事,本就是九真一假才能让人相信,在这方面,张亦隆可谓是行家里手。
丁继光自然知道太平堡粮仓被夺,也知道王雷率堡丁出战不利而还,可他却不知道鄂尔多斯万户骑兵也曾经来夺取粮仓,所以听到张亦隆的话一时也不能完全相信。可要说不信,王雷率堡丁回来后,粮仓方向确实还传来了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和隐约可闻的厮杀声,直到今天天亮时才停止。
张亦隆看到丁继光一直变换不定的脸色和不停转动的眼珠就知道此人正在经历艰难的心里斗争,也难怪,毕竟振威军也好,自己这个大帅也罢,到底成色如何也是个未知数,可以理解。
“看在你岁数比我大的份上,叫你声丁兄,可以让你考虑考虑,等我们拿下太平堡后,你就要做出决定了。事先说好了,攻堡期间,你的部下要是敢出来搞事,杀无赦!”说完张亦隆转身就要上马,今天过来主要就是警告这些山东人不要瞎折腾,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走了。
“张大帅,请等一下。”丁继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下,与对面这支盔甲亮到能反射阳光的军队相比,自己这些部下简直就是一帮叫花子,也许跟着他们会是更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丁继光抱了抱拳,“不知道大帅麾下的军卒待遇如何?”
张亦隆一笑,“这个我说了你肯定不信,这样吧,你在我队伍里随意挑一人问问。”
丁继光眼睛一亮,他向张亦隆身后看了看,那些面露凶悍之色的就算了,看来看去,最后看到了一个貌似比较憨厚的,他伸手一指,“那就麻烦这位小哥吧。”
众人的眼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了唐茂华身上。
姜玮暗自摇头,这个姓丁的也真是没眼力劲,少年掷弹兵是胡大帅的心肝宝贝,其待遇之高是其他军卒难以比拟的,他这是问到正主儿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三百九十章 请君入瓮(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