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灼华的那一眼,恐惧顺着辛未的后背爬上来,哪怕郦灼华只看了她一眼,哪怕对方已经是走出舒王府大门,哪怕对方离开她的视线,她依然被冷汗湿了后背,她只觉得手脚冰凉,人如同被绑了巨石沉入池中,一步也无法挪动,一双无形的双手掐着她的脖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紧,让她感觉到压迫,以及死亡。
想叫,发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绝望从心底翻涌而上。
“辛侧妃?”身边丫环的一声唤,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瞬间摆脱死亡之感,“该进去了。”丫环在她身边提醒。
“嗯。”她嗯了声,只觉得嗓子发哑,好似真被人掐过脖子一般,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什么也没有,心底慌乱的不正堂,没由来的恐慌。
不,是对上郦灼华,没有底气,出于本能的慌!也许,她今天来就是个错误,然而,她没有后退的机会了,只能往前走!
“走吧。”辛未转过身,向舒王府内走去。
这样的擦身而过,好似无意,状似无波无澜,辛未平静内心,压住心中的慌乱,脸上带笑,扭着腰枝前去贺喜。
郦灼华出了舒王爷,上马车,一个眼神连蓉立刻明白,郦灼华刚回到府中,辛未的过往已然放在了她的桌案之上。
回到府上的郦灼华随意翻着桌上那几张纸,简简单单的三张纸,包涵了辛未一生,然而,在郦灼华的心中,辛未的一生,并不是这么简单,到少不像明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前世辛未出现在怀兆溱的后宫里,在叫辛未之前,她叫千魅,倚栏院的千魅。cascoo21格格党
为怀兆溱立下了汗马功劳,入宫便是贵妃,一个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如今成了礼王的侧妃。
郦灼华手抚摸着小枝,心思转动,右手手指曲起,在桌面上轻敲,敲出三长一短,黑衣暗卫从房梁上跃下,立在她的面前。
“请主子吩咐。”
“你去礼王府盯着,如若辛未有什么动作……”她沉默了下,眼神发沉,“必要之时,绑了礼王的儿子。”
“是。”黑衣暗卫应是,翻身离去。
郦灼华猜想,怀兆溱定是还有隐秘的来钱路子,这个辛未手里握的正是那路子,她想用那路子换什么?如果只是皇家的庇护,她已经做到了,她便不应出现在舒王府,她若对怀兆溱一往情深,想救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郦灼华打开手边的木盒,从里面拿出黑瓷小瓶,拿在手中犹豫的摩擦,半晌后,她将黑瓷小瓶放回木盒中,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回暗格中。
还是留条后路吧。
她刚关上暗格,齐鄢峥带着一身露水进来,她扭头望他,“小如意睡了?”
“嗯,小江哄睡了。”他一回来闺女被小舅子接手,他在门外等媳妇除理完,才进门,他不过问郦灼华的决定,同样的她也不会插手他的事,给彼此尊重,哪怕对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对方不说,就不问,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默契。
“困了。”郦灼华打
。了个哈欠。
“回屋睡。”齐鄢峥话刚落,一只信隼落在窗框上,他看去,眼神中闪过不悦。
她位过他的衣领,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我先睡了,晚安。”吻过,放开手。
“嗯。”他回吻,“安。”他目光看着她离去,目光恋恋不舍。
解开信隼脚上的纸条,目光上下扫动,烛火下纸条烧成灰烬,他换劲装,翻身跃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小枝前爪前伸,猫尾高翘,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跃上窗台,跳上树枝,一只刚被放飞的信鸽被它扑下,鸽子扑腾几下,被它一口咬断脖子。
放飞鸽子的人,欲上前销毁鸽子脚上的信,被人从身后捂住嘴,抹了脖子,伍仁平静的收起刀,走到小枝面前,蹲下,刚想说什么,小枝鄙夷不屑的看他眼,把那只带着信的鸽子腿扯下来,丢到他面前,余下的部分它撕开胸膛大口吞嚼。
“多谢枝少爷。”伍仁默默的用布包起那只鸽子腿,退开。
伍仁指挥着府上随侍,将尸首收拾干净,地面打扫干净,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黑夜之下,猎人露出獠牙,猎物一无所知。
怀宝歆封世卿的宴席,舒王府摆了三天,而后太皇太后赐宴一日,丰尧帝赐宴两日,各路世卿聚宴一日,聚宴是段叶如办的,将宴直接办在了盛川通邺阳城内支流上,各府世卿出船,最终段叶如盯上了郦灼华的游船,那游船,船上设两层船楼,船舱有两层,不能出海,专供她游玩用,能容百余人,是她爷爷怀慎行在她十二岁时送她的。cascoo21格格党
舒王府这边摆宴席,礼王府一步不让的跟着摆,有置气的嫌疑,礼王却只说他就是高兴,想多摆几日,太皇太后赐舒王府宴,他还是跟着摆,丰尧帝赐宴,他依旧跟着摆,世卿们聚宴用游船,他就包了邺阳最大的花船,叫了姑娘们在船上唱跳。
世卿们知道了,都是翻了个白眼,气都懒得与他生。
段叶如原本计划是夜游邺阳,现在干脆改在了白日,世卿们也乐于白天出游,毕竟入夜后,那是私生活。
游船行在水道上,各府世卿行小船而来,不同的岸口上船,船上被段叶如装扮的素而不简,雅而不凡,一入船内赏心悦目,极为舒服。
垂钓、诵诗、绘画、饮酒、煮茶、投壶、弓射、秋千,给文武世卿们都安排好了,点心、菜肴按照各个的口味准备全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纯粹的出来游玩,和前几日的交际完全不同。
身为主角的怀宝歆被众人围绕着,嬉笑玩闹,这些日子的宴席,今日她最放松,身边都是姐姐们,都让着她,宠着她,陪着她打秋千,同她投壶,没人与她说规矩,吃食是她最喜爱的口味。
“宝歆这是终于不缠着你了。”娄韵溪打趣郦灼华。
“师父,宝歆这几天可过分了!”齐雪瑛抱怨,“天天霸着我嫂子不放,一有事就躲我嫂子身后,太不要脸了!”
“她是认准了,没人敢招
。惹思危。”娄韵溪笑言,又问道,“无忧不去同她们一起玩?”
齐雪瑛撇嘴,“不去,赢了她们说我胜之不武,输了又说我丢威远大将军府的人,一句话两头堵,都让她们说了,不同她们玩!”
方染香、段叶如、谢甜棠听了她的话都笑了,像是那些家伙能干出的事。
“不如这样。”郦灼华披着披风,怀里抱着比暖炉还暖和的小枝,坐靠在太师椅上,慵懒的说道,“我取样东西出来做彩头,谁弓射赢就归谁。”
“桃桃要拿什么?”方染香问道。
“桃桃的东西必然都是好东西。”段叶如眼睛发亮,“快拿出来我看看。”
郦灼华眼神往后一送,连蓉从随侍双手捧的盒子中取出一只金簪,簪头镶着一颗金刚石,这只簪子比一般的簪子长些,粗些,有些像男簪,然华丽簪身是凤羽缠牡丹的纹路,中间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宝石,又不似男子会戴。
齐雪瑛疑惑之时,郦灼华拿过金簪,一手握头一手握尾,一转一拨,利刃出鞘的声,宛如鹰隼的鸣叫般,吸引了船上众人的注意,回头看来,寒光闪过,郦灼华手腕翻转,那只出鞘的金簪在她手中挽了个花。
“凤鸣刃,不知够不够格。”金簪出鞘为三棱短刃,三棱短刃上反着寒芒。
怀宝歆看到凤鸣刃眼睛都直了,丢掉手中的箭,扑过来,“阿姐,这是送我的吗?”伸手去拿。
郦灼华短刃归鞘,反敲她手背,她吃痛的收回手,郦灼华笑骂道,“你想的美,我是亏着你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怀宝歆呼着被敲痛的手,“凤鸣刃这样好的东西,也没见阿姐以前拿出来过,我还以为是送我的呢……”她说着还委屈上了。
“今儿个大家聚宴,比弓射玩玩,这个当彩头了,谁赢了归谁。”郦灼华话一出,众世卿眼睛都亮了。
“郦世卿这话可当真?”有人问道。
“自是当真。”郦灼华把凤鸣刃放到桃木支架上,连蓉手执托盘,端着凤鸣刃在众世卿面前走了一圈,让众人看清楚。
“阿姐你不能这样,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妹妹了?”怀宝歆撒娇抱着郦灼华的胳膊。
“一家独大,不如百花争艳,这样才热闹好看。”郦灼华笑着摸摸她的头,她扁着嘴还要说什么,小枝在郦灼华的怀中,不满的哈怀宝歆,怀宝歆以前被它抓过,听它哈自己,立刻放手,跑到一边挑弓。
“无忧,你不是喜欢吗,你也去。”娄韵溪轻言,叫人取了一套彩墨与青砚,“我也添个彩头。”
“那我也添添。”段叶如叫人取出一副最新最精制的头面。
“这是我的。”方染香叫人取来一盒她自己制的含香丸,可佩戴,可熏香,每一颗香味不同。
“你们都添了,我也添上一副。”谢甜棠叫人添上一副袖镖。
这些东西展示一圈,有人往里添彩头,有人看着心动,立刻船上更加热闹。
此时,一艘五层楼的花船,缓缓向她们这条船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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