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灼华一觉安稳,却也错过了午膳,齐鄢峥坐在床边陪着,直至齐戊辰因军务找他,他才不得不将下摆一角斩下留给她,匆匆前往。
琴诗自早膳后,一直到下午都没有见到齐鄢峥,让洪红略打听了下,说是郦灼华一直在睡,齐鄢峥陪在身边,午膳都是简单的吃了几个饼而已,听到这些消息琴诗心里有奇怪的感觉,是羡慕,是嫉妒,还有惋惜,惋惜自己的迟来。
琴诗一上午时间,已经和定远将军府中多人打好关系,以她大夫的身份为众人把脉,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下午她接着为人把脉义诊,有人来,自有那来不了的,比如非常忙碌的厨房,将军府的人不是从军的,就是退役的,加之巡夜的家将,用掌勺婶子的话说,一个个的跟饿狼似的,有多少都不够吃!
定远将军府的火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是没断过,白日里掌勺的葛婶子,夜里盯夜的伙头军,外加一位专做早膳的高婆婆,三班倒,才应付的来,打杂的都是府里长起来的,有那还未到从军的年岁,也有因伤从前面退下来的,更有父母战死沙场从小在府中养起来的孩子。
在这定远将军府,都是同袍,没有主仆,说规矩,到不如说军令来的方便。
琴诗听闻高婆婆今天一直守着小厨房,她特意前往小厨房为高婆婆把脉,小厨房和大厨房在一个院子,紧临着大厨房,据说,小厨房的用处,最开始是为夫人怀孕时准备的,如今小厨房几乎都是郦灼华在用,琴诗下意识的觉得郦灼华矫情。
伙房院,一群半大小子挤在小厨房门口。
“婆婆!这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阿婆,给我尝一口呗!”
“我尝个味道就好!”
高婆婆挥着烧火棍虚晃两下,“滚滚滚!你们这群饿狼!闻什么都香!小米糕没吃过?还是白米粥没喝过?还就尝尝,你们尝完了还有得剩?这给少夫人的,你们少打主意!”
“高婆婆。”段叶如笑盈盈的走进来,“您就给桃桃吃小米糕,喝白粥啊?怎么也要在白粥里放上鲍参翅肚才配得上桃桃的身份,不行也要做火腿干贝粥。”
“段世卿,你可别闹了。”高婆婆没好气的白她眼,“上回就是听你的,放了鸡丝,少夫人就喝了口,吐的苦胆险些吐出来,少夫人这宿醉后厌食,还不是你们给闹的,明知道我家少夫人胃不好,还死命的灌,少将军没把你打出去,那都是给少夫人面子。”高婆婆把小砂锅放到食盒里,放上蒸好的小笼小米糕,又从小坛中夹出几根雪菜清水洗过三遍,切碎,放入小碗中,点了一点酱油,辣椒油都没敢放,她提起食盒往外走。
“高婆婆,我来,我来。”段叶如提着裙子往前紧走两步,身上环佩叮当。
高婆婆微侧身躲过她伸过来的手,“您可得了吧,这回头要是摔了,我这一上午的心血都白废了。”高婆婆瞪了眼要上前的半大小子们,“你们也别过来,回头半路上再都偷吃了,饿了大厨房灶上有的是馍,自己拿去。”
“大厨房的馍哪有婆婆的糕好吃!”小子们叫道。
“我可看见了,又是牛乳,又是蜂蜜的,小米磨了三遍,又过了三遍筛,想着就好吃!”
“段姐姐,你替我们求个情,姐姐人美心善,好姐姐了!”有那嘴甜的求助于段叶如。
段叶如笑靥如花,伸出染了粉红蔻丹的手指,将凑近的脑袋推远,“我可不给自己找麻烦,不为别的,就因着昨儿个,你们少将军只把桃桃接走,把我们这些个世卿全扔下了,我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他也不怕出事。”她气鼓鼓的鼓起脸,看起来几分俏皮可爱,优雅的提着裙子跟在高婆婆身后,往落言院行去。
她靓丽的身影让一群半大小子久久不能回神。
琴诗找过来时,听闻高婆婆去了落言院,没多想带着洪红直接前往。
她七拐八绕才到了落言院,还未进院,听到里面传出的嬉笑声,她站在院门外里看,这一看,让她有了迈入这个院子,便会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落言院中,楠木搭起的长方凉棚架看着简单,似是花架,上无草席,横着一条条横木,纯白的绢纱从凉棚架上垂下,在风中轻摆着,好似云雾,云雾之中,一张棋榻,棋桌上放着,边角镶金银纹的梨花木棋盘,同材质棋盒同样镶嵌,棋盘棋盒组成一副奉仙图,墨玉、羊脂白玉做的棋子,一眼便知极其奢华名贵。
棋榻边上,放着茶桌,戴幼轻泡茶,面前的茶具一水的黑底雪瓷,小炉填满橄榄炭,一只黑陶壶冒着烟。
棋榻上,二人对奕,一人端秀柔和,执白子轻落子,眉宇间的知性美十分独特,让人感觉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然看棋局却又能从中感觉出厚重的战意,这战意跟她的感觉是南辕北辙,好像,这不应该是她的手法。
与她对奕的另一人是郦灼华,她一席淡红长裙长发披散,身后一人衣妆华丽为她梳着头,小声与她交谈,遭到她一记好看的白眼。
段叶如无辜的撇嘴,手还是轻柔的为她梳着头,郦灼华执黑子,落入棋盘,抬头看对面娄韵溪,唇上勾笑,“弦音,这回的棋谱又是谁家的?有点像棋圣的手笔。”
“当年我爷爷和棋圣的残局,你看出什么了吗?”娄韵溪落下最后的白子,一盘棋,和了,她们师姐妹总能把棋局下和了。
郦灼华将黑子扔回棋中,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吧,这回是为了谁?”
娄韵溪淡笑着从戴幼轻手中接过茶,看着郦灼华喝了一勺粥,才慢慢的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折腾染香,她这两天怕是三个时辰都没睡到。”
“她不招惹我,我能收拾她?”郦灼华反问。
“她都求到我这了,你给我个面子,放过她。”娄韵溪为她添筷子小菜。
郦灼华端着碗,看她眼,喝口粥,轻哼,“不给!她先招我的!”娄韵溪无奈的叹口气。
为郦灼华梳头的段叶如听到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方染香这多冤,没事你招惹这祖宗干嘛!
高婆婆坐在一边矮榻上,目光盯着郦灼华,见她要放下碗,催促着她,“少夫人,再吃两口,这一碗就这么点粥,你就抿两下,对得起老婆子我熬着一上午吗?”
“有点……”郦灼华想刚想说什么。
高婆婆打断她,“我可是一点油都没放,油皮都给你撇了,再吃两口。”连蓉坐在高婆婆的身边,乖巧的给她剥着核桃。
郦灼华没办法,只能慢慢的吃着,段叶如给她梳了个将流行的,桃花髻,为何是将要流行,当然是邺阳的世卿们的吃穿用行,都是流行风向标,自然这个桃花髻也十三皇子提前给段叶如银子的。
“你这回收了多少银子?”郦灼华看着镜子中,华丽且繁琐的发髻,淡漠的开口问段叶如。
段叶如轻咳声,“桃桃,你这胃也太差了,昨儿才喝了多少难受成这样,要不让染香给你把把脉?”
“就她?哼!”郦灼华轻哼声,“让她开药能有多苦就有多苦,我这胃,不被你们灌酒就没事。”她眼睛瞟段叶如眼,“银子你留三成,余下放监察司,给姐妹们添水粉。”
“好……”段叶如这一声好,包涵无限委屈,转念想,还有三成,总比打白工强。
娄韵溪喝着茶,看段叶如被她师妹收拾,感受着人世间的烟火气,她心中轻叹,活着真好,这样自在的活着真好。
齐雪瑛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几个方子,走到凉棚下,“高婆婆,我这找到几个食补的方子,您看能用吗?”
“我看看。”高婆婆接过来,翻看,“是养胃的方子,应是能用,也不知少夫人只是脾胃不和,还是身子虚。”
院外,方才回神的琴诗轻咳声,“我是大夫,我为郦世卿看看。”
她一出声,院中所有人都看她。
郦灼华将最后一口白粥吃下,放下碗,接过娄韵溪递过来的手帕,擦净并不算脏的唇角,冷漠的拒绝,“不必。”
琴诗被她拒绝也不生气,“病不可忌医。”
郦灼华没开口,段叶如听言心下不爽,“察言观色,这四点,你哪看出桃桃病了?”一副你别咒她!
琴诗抿紧唇,思量如何回答时,娄韵溪伸过手,“思危,手伸过来。”
“弦音会把脉?”郦灼华边问边将手伸给她。
“我虽然不似染香那般,久病成良医,基本的我也是会看的。”娄韵溪号了一会脉后,收回手,“你身上偏寒,不生病还好,一病就来势汹汹,温养着吧,少食凉物,不然,你将来要孩子可会受罪。”
“这两年已经养着了,至少来月事好些,不似以前躺床上起不来了。”郦灼华收回手,脸上带着浅笑。
她伸出手将棋盘上的棋往棋盒中收,娄韵溪伸出没有收回,反手握在她的手上,她抬头看她,眼中似在问,你干嘛?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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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壹百零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