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濏一去三日三夜。
这三日三夜发生之事,后来史笔,是那般记载的……
……十二月七日,天生异象。祭台塌毁;雪雨滂沱;忘川河暴涨逆流,其内,无数恶鬼从河之底爬出;极西冰冻之势一日千里向四周蔓延,魂灵鬼魅疯癫,四处破坏,不受任何辖制。族中长老云:太古咒契解除!
风媱在府中等到第二日,外面便已经大乱。鬼魅四处破坏,占据人所,很快,连这座府邸也被鬼魅冲破结界,来里面抢东西、伤人、霸地盘。
事情坏到这般地步,风媱只得集结府中人,去同族中长老们汇合。所有人都退到了居皇山上,大家齐心协力,筑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守住最后的栖身之处。
风媱独自上路,去寻已经了无音讯的丰濏。
一路越往西去,人际越少,鬼魅越多,阴寒之气越重,天和地的界限越不分明。这样一种地方,连她这般灵体都觉着渗得慌,是那种阴寒迫人肌骨,似要抽干生气,将整个人都融汇入极阴之中的感觉。于是,沿途,再难见生机。
阳气在冰雪裹覆中慢慢枯竭,生灵万物似死亡,又好似,陷入某种死态。
这是何等的怪异!
风媱觉得,这就是所谓的“人间地狱”吧?
“丰濏!”
“丰濏!!”
冰原冰地,只有她的声音在空中幽幽飘荡,引来无数鬼魅,在她周身盘旋。
丰濏会去哪儿呢?
她一边走,一边叫唤,冥冥之中,她觉得她的丰濏就在前方……
丰濏望着眼前的一片混沌,其内,满溢着极阴之气、和无可估量的巨大灵泽。
“这是……什么,东西?”
“族长,老朽也是从未得见……”
“太怪异了!我们……不如离开吧!”
“你们看,这像不像是……”
丰濏望那一位长老,“像是什么东西,要出世?”
“对对对……这定然是一个怪物呀!”
那团如巨山一般的混沌气泽,里面各种邪灵混杂冲撞却是混乱不稳的。
四方灵泽都在被它吸取。
“既是怪物,欲在我九幽出世,我们便只能阻止!”丰濏肃容道。
“是是……”
“我们便阻断它吸取灵泽,试试可行否……”
一时在场十几人,捻诀施法欲阻断那团混沌物的扩大和周边连接。
出乎意料的,就在他们施法之时,那团混沌物猛然射出两道赤焰极光!隔远一见,不是猛兽的一双眼睛又是什么?
丰濏一道灵力劈向一道赤焰,那赤焰一合一张,将她猛然高高举缚气泽顶端,惊的一众长老大呼小叫。丰濏不自觉抬起右手,伸出无名指指尖,混沌气泽中飞出一抹利气……
“嘶……”
割破了她的指尖,几滴鲜血滴落下方。
“轰——”
“轰——”
“轰——”
混沌团内一时变色,震天“轰”声直摧人耳,其内散出的寥寥极阴之气已是剜人肌骨一般。
蓦然间,天地失色,陷入无边黑暗……
风媱顺着异象寻摸找到丰濏时,但见丰濏连同十几人昏死在原地上。不远处,地脉浮显,火浆岩溶汩汩汇成一湖;四面八方的鬼怪魂灵聚集上方嘶喊;不知名的黑翼鸟从天际钻下,直扑入火湖!
风媱望着眼前一幕,心中震撼,全然不知,这究竟是福是祸。
九幽,要变天了吗……
五日后,九幽表面归于平静。
鬼魅邪灵,尽数隐迹,再不受族中长老及族长制约使唤。到这时,九幽已经遍传消息——太古咒契,没了!
前前后后发生之事,长老们想破了头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他们哪里出了差错,破坏了那咒契?
前方等待的会是什么,一众白胡子长老不知道,丰濏也不知道。只是按古书所记载,咒契解,天地鬼魅充斥四宇,恐怕一场巨灾,在所难免!其中首当其冲的,是没有任何灵力的人。
丰濏府邸里。
风媱一觉醒来,丰濏仍旧埋首书阁。先前同她议事的人也应是回去了。
侍女手中呈的一碗清粥,冒着热气,见着风媱,立刻投去急切目光。
“姑娘,族长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快受不住了……”
“我知道。”
风媱行过去,安坐丰濏对面,“发现什么了吗?”
丰濏抬头望她,眼内一片黑寂,“当年的咒契,没有任何文字纪录。这些天,我们翻遍古籍,只找到一本无字天书,上面画的图形,像是九幽太古时期,人鬼共存时的情景。”
“嗯?”
“长老们推测,与太阴大帝有关。”
“太阴大帝?是什么?”
“太阴大帝,是太古时期统摄鬼魅邪灵的君主,九幽,本是他开劈的。不过,他在太古中期便殒殁,是以后来才有九幽的混乱。这咒契,是九幽人王同他魂灵立下的……”
风媱思来,心上大惊。
“结合此次异象,长老们觉着,有可能是太阴大帝要复活了。”丰濏冷冷一笑。
风媱不禁握住她手。一片冰凉。丰濏这般的镇定和沉静,让她不安。
“丰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
“他要复活,就该早些复活!为什么……”她凄然,“为什么要等到羲璃为我付出了生命后才复活!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怒吼,“什么太阴大帝,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般的丰濏,令风媱心痛不已。犹记梅山初相遇,那聪慧澄澈的女子,这才多少年,怎么她们,就都活的这般破碎了?
下一刻,丰濏已晕倒在了案上。
风媱将丰濏安放床榻,独自漫步庭院。
四方阴冷的风呼啸,将长廊灯火吹刮摆荡。
天上,无尽的黑冥。地上,一切都只是些模糊不清的光景。初入九幽,有羲璃,有君梵,不觉此地岁月难捱,现下四顾无人,自己心内竟也莫名慌乱不堪起来。
九幽此次危机,谁可帮忙?
眼前一个个人影闪过,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早空无一人守候。
风媱化出当初离开西海篁林时子微给她的锦囊,总共两个。一个在银川时由弘澈打开,是子微交待的,另一个,子微当时是让她在特别时刻打开。她一直没看。
“子微……”风媱幽幽一叹,脑海浮现那男子的音容风貌来,还有他那句“……各自无需挂怀,亦永不必相见。”
她气一上来,将先前子微给她的锦囊丢弃一团草丛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