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半口正待下咽的酒水被风媱这一句话给呛住了,一时咳个不住。“妙哉……”他一眼瞥过,隔着红月和珠子的微光,风媱的模样令他倏忽怔忡,“你……”
青云笑道:“呵呵,姑娘,这公子看你看呆掉了……”
风媱淡淡一笑,“公子在此地,可有见到其他人?”
男子怅然若失,转过目光,反问:“你是谁?来做甚?”
“在下青云。我有一位好友,数日前不慎入了幽口,至今未见踪影,是以同家中妹妹来寻。”
男子打量她道:“近日入幽口者甚多,只不知青云姑娘寻的是哪一位?也不怕姑娘伤心,入了这幽口的,几乎全死了,你们方才一路行来,怕是见到不少尸骨吧?”
“是,不过,他不会死。”
男子凝视她,莫名问,“青云姑娘,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青云嗤之以鼻,嘟囔着,“长得有模有样,没想到是个好色之徒!”
风媱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是轻轻摇首。她心中焦急君梵之事,见他说话这般躲躲藏藏,不能坦言,便也不想再耗下去。
男子未作挽留,待她们离去后,独自遥望血月,自语着,“还有两个时辰……”
他这边自饮自吟,一个时辰后,忽听不远处传来方才那两位女子的声音……
“君梵……”
他屏气凝神听清,不觉幽幽叹息……
风媱和青云兜兜转转又遇见了方才那青白衣的美男子,还是坐在那石头上。他望着红月,望得极是专注,长发色泽如黑玉,衬着一张清逸无双的玉容。
风媱见他这般从容,心中甚疑,便同青云走近他。
“公子可知如何出这迷阵?”
“天亮后,梅林阵会自行消失。”
“这是梅树?”
他哂笑,“这些都是死了成了精的,许是形态变换了,故姑娘不识。”
“公子对幽口看起来很是熟悉。”
“嗯,近年常来。”他望她,眼神柔和,“青云姑娘可听说过九幽?”
风媱思索片刻,“古书记载,九幽为魂灵之所,只是这百万年来,从没有人踏足过,天地之间也从未听说过有九幽来客。”
风媱回望他,见他眉目秀逸,两相注视之下,自己心中不觉一动。
男子浅笑,回首望着残月,“不久前,我路过此地,遇一男子……一身金甲,手握冰魄剑,伤的血淋淋的倒在这里……那夜也是这么个赤月悬天,无数的鬼魂就这么朝他扑了上去!”
“冰魄剑?你知道冰魄剑,不可能不知道使这剑的主子,你见过他!?”
男子抬手,长白手指指向一棵面目全非的梅树,“你看,梅树要开花了……”
风媱顺他指引方向望去,便见那棵深赤似血色的细枝茂叶间,果真开出一朵朵妖艳诡异的血梅来。不多时,全林花树齐齐绽放……
“赤月西天唤血梅,荒古冥境九幽门……”他扭头望她,淡漠道:“你要找的人为恶灵带去了九幽,九幽是这天地间生灵绝境之处,百万年来,不是没有人到过,而是到过的都没能回身。”
风媱放开他衣襟,冷静下来,“可是你活着出来了。”
男子起身,“此地不是你们久待之所,回去吧……”他迈步,走向一道不知何时在林地间裂开的一道光口。此时此刻,所有的血梅花瓣纷纷飞落,飞涌至地底那光口,似乎在积蓄能量让那光口存在。
青云抓住风媱手臂,“姑娘不可信他呀!”
男子冷冷笑吟,“自古多情多几何?可托生死无二一!我愿抛尽俗尘事,碧落黄泉永相知……”
风媱歉意道:“青云,我们没有退路了。”
青云面色煞白,“可……奴婢害怕……”话出口已然带着哭腔。
“对不起……”她向那已经在慢慢收拢的光口迈步。
男子已至光口,正拢袖伫立,静静看着她们的挣扎。
青云无法。她不能拦住风媱,也离不开风媱,没有鸿蒙珠的庇护,她更是死路一条。跟着风媱,可能只有一线生机,却可以死的不那么孤独。她艰难恐惧的紧跟上去,边抹着泪。
风媱望她轻轻一笑,握住她手,“只要我尚存一口气,必先保存你。”
青云鼻子一酸,眼泪愈发哗哗直流。
他一派从容淡定循循善诱道:“你们去了,最多不过见一堆白骨,莫如听我劝,早些回家的好,免得这一去不回,赔上一条性命,重伤亲友之心,怎能划算呢?”
“呜呜……”青云被吓地哭起来。
“青云姑娘真是狠心,为了自己私欲,竟毫不顾惜家妹的性命。”
风媱已至光口,一把拽住他臂膀,很快施了一个小术法,笑道:“在见到我要见的白骨前,我们与公子生死相依!既然公子可在九幽来去自如,想必自有特殊本领,如今我两姐妹区区弱女子的性命可就交托公子之手了!方才公子那般数落小女子,想必,公子是很有恻隐之心的哦?”
那男子见她这般狡慧模样,蓦地放声一笑,大掌反手握住她手,“罢了,我就成全你……”
风媱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心中反似跌了个空,她本还想着他若挣扎,便以珠子困住他的……还有手上缓缓传来的男子的体温,令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精灵,心中一阵悸动……
血梅纷纷,光口聚合之时,三人一起纵身一跳!
这一跳,既没入火海,亦不坠刀山。
青云在惊恐惨呼之余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片昏蒙蒙的祥和安宁之貌……
黄光灯影,小桥流水,亭台画阁,城楼铺肆;人来人往,行止悠然,言笑晏晏,喧嚷洪洪。
风媱亦是分外惊诧。
那男子却显然是见怪不怪,只是眉眼不自觉携笑,看来只是心中某种欢喜之情满溢出来。她心中已有了诸多猜疑。正在此时,人潮之中一道殷红媚影渐显,似一抹轻飘飘的魂自一副画中显现,原是一玉容华美的女子。
女子飞身至男子身侧,轻轻挽住他臂膀,“……羲璃。”
风媱站立身后,疑唤,“丰濏?”
女子顺声望去,诧异后笑唤:“风媱?”
羲璃望她二人笑道:“你们竟相识?”
丰濏已经放开他,转而走近风媱,“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在玄界梅山认识的新朋友,风媱。”
羲璃笑意转淡,重新打量起她,“……好一个,风媱啊。”
风媱以为他不悦自己方才的隐瞒,朝他作揖行礼,“方才情况紧急,不得已为之,公子莫怪。在下风媱。”
他反施一礼,“羲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