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着那霞帔夜里乘着花轿入了沈家的门,封在棺木里将近一宿。”
--叶家。
叶家柳杏年岁不过碧玉年华,芳龄十六。清早便起身稍作收拾,窗子是没关牢的,她将窗支开,听着外头像是下雨了。
柳杏布头缠髻,披了件残破的蓑衣戴着斗笠出了门。她是养女,原定着今日采莲子归家贴补,落雨了还是要撑篙行舟往莲池当央去的。
而此时叶家妇人仍躺在床上,留神柳杏的动静。待养女出了门,叶妇推搡丈夫:“诶,当家的,我夜里思前想后,这笔买卖咱们着实不亏!”
叶氏当家的往床里侧翻身,他总归是是觉着沈家给的银子少了:“才五十两银子,咱们养大她劳神劳力,怎么着也得再添些不是?”
“说的也是,过去了她守个寡罢了,过得到应是比咱们要好的。”
“诶,要不一会跟那陆二娘子招呼一声,冲个喜五十两银子还是少了些,咱们栓子日后娶妻也能好过些。我还能还了赌钱,是件好事。”
“成,天亮若是那烂嘴媒婆还没来,你得去找她一趟。”叶妇听着屋外连绵雨声心神不宁,这茅草房子湿气重,得了银两就该去镇上置户房地。
叶妇又面有菜色:“当家的,你说那丫头今日落雨还去采莲,莫不是想跑?”
“...睡吧,命定的事,你多心了,往日她不去你还得打骂她,如今你没说我没说,那丫头片子哪跑得了?该是她报答咱们家的。”
“也是这个理,她倒是过好日子去了,咱们栓子还得用钱呢。”
赶早雨里,叶氏老妇与他那好赌的当家的睡的是安稳无比。
---莲池
今日雨丝细,落在柳杏脸上算是温柔。路上水坑多,她见四下无人,便将鞋袜脱了,若是脏了该得挨骂,大冷雨天洗净也麻烦。少女一步步迈下山坡,风追着蓑衣缝隙往里灌。
她到了村里公用的采莲渡口,瞧见灰蒙蒙一片,那灰云浊雨连成一片,莲池的荷叶只有几个绰绰的影子。女子蓦然心生悲凉,打了个哆嗦。
“今日真冷,阿然若是还没能回来,路上也是凉嗖嗖的。”
背着养父养母,她与几里外独生的陈家长子有了私情。
半年前二人因事分别。
“杏儿,我娘说,过几日送我去镇上随着师傅学门木质手艺。”陈家长子正值二八,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没及冠,他常是青布衣帮家里劳作。
“待我学成归来,我就去找你爹提亲,我定不负你!”郎君不敢伸手握她的手,脸倒是涨红了。
叶柳杏那时正要说什么,中意之人塞了个挂着穗子的玉佩给她,刻着精巧的兽类绘有云层。
玉佩的价格该是村子里都不敢攀的,吓得柳杏将其塞还给他:“使不得!阿然,我受不的,你怎会有如此贵重的物件?”
“别...别还给我,是师傅给我的,说是收徒,他给我的礼,让我,嗯,交给中意的女子当定情信物,守个平安,循个定情礼...”郎君看着她,摸摸头:“嘿嘿,我心有所属,你就是我中意的好姑娘!”
他人是瞧着木讷,柳杏知道,他对自己说的话能化出花来,却也能明白他的真心。
“那我藏好了,可不能叫我爹娘看见,不然该没了,你就不娶我了...”
“不会的,你安心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
如今半年过去村子离镇子还是远的,二人家境贫寒也谈不上书信来往。
“无事,我便接着等他就好。”女子柔柔摸摸藏在衣里的玉佩,上了船只,将鞋袜摆在船头,雨倒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小心解了船绳,撑着篙行船。
天开始亮了。
今日除了天气,还是有些异常。
船驶入湖当央的莲地,航速变慢些,她要寻那些莲子。
“呲呲....”
柳杏忽然听见有东西挠船底,砸船的声音从水下而来。什么东西?
难道是被什么石块缠住了?
女子跪在船中间,那蓑衣很是占地方,她将双手握紧右侧的船篙,费了好些力气搅动湖水,隐约感觉到竹篙末端打着一个有弹性的物件!
“呼!”有东西在女孩脖颈吹气。
她惊得回头看--正对上个丑陋的蛙型眼睛!
“啊!”她被吓了一大跳,慌张往船边躲紧紧抓着竹篙:“你...你别,别过来....阿然...”
那怪物生的丑,被黑气围成一团,头大身小,长着□□的表皮,穿着破烂盔甲,五官除了眼睛和人类倒是相似,只是看起来像是生食血肉的怪物。
“哟,人族姑娘,你别怕呀,我是来搭救你的呀。”那怪物张嘴说话,柳杏看见怪物的牙尖刺,沾着红血肉,更是一哆嗦。
“不不不,我不需要你救,你是谁?河伯吗?求您放我回岸上,留条生路!”
那怪物一会隐在黑气里一会现身凑近柳杏:“我是魔族的一个部下,叫糜,糜烂尸体的供应,由我来做,不是你们人说的河伯。”魔糜的皮肤有茎叶的黏腻,他伸出爪子剐蹭柳杏的鼻尖。
惊恐之下的女孩偏过头不敢看过去:“糜....求您放我走,离去...”
“我来搭救你,你却不识好歹?”糜腾空浮起嘲笑她:“你要嫁人了。”
叶柳杏这回正眼与糜对视:“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沈庄那肺痨死的庶子?没有差错的话你得冲喜去。”
女子张慌摇头否认:“不!我不信你,你是魔族,人族的事你怎么....”
“你不信?提前知会你一声,我会来帮你,有我的利益,难道你想嫁给棺材里的死鬼?”糜想着什么事乐的咧大嘴:“我替你动手,到时我吞噬我的人魂,你去寻你的意中夫婿,如何?”
“吞噬人魂?你们恶劣!那是活生生的人!”叶柳杏摩挲着竹篙,抓紧时机将篙从水里抽出,纵向击打那魔族。
可糜瞬间一跃而起,同时糊水里伸出数只青筋暴起腐烂着的手扣住船沿两边。
打从开头,拍打船底的便是淹死鬼的手掌!一只断手惨白,摸摸索索翻入船里,扯上柳杏的蓑衣有往上爬的趋势。
“咔嚓!”
糜一只脚掌碾碎了那只尸手。
“叶姑娘,劝你有自知之明,我是诚心想和你合作的,杀你很简单,可目前还不想葬送你这条小命。”
柳杏没反应过来,忽觉有东西发力,她坐着的船载着她被推送回了渡口!
“等等!”柳杏软瘫在船里,猛然回头看向莲池当央。
没东西了,雨不知何时停了,看着是停了好一会。
天倒是大亮了。
可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湖里并没待多久。
只听见糜的声音告诉她:“你此时回去,就知道你的命运就是如此了。”
糜看着渡口边起身逃离的女子,发出冷哼,他招手,莲池叶里出来个纸人:“阿糍,肺痨鬼的事情,王下会奖赏你的。”
“呀!”纸人说话了声音尖锐难听:“王下会给我个身子吗?”
“你若是好好做事,自然会有好的躯壳给你,你现在附身在待会沈家来的丫鬟身上,跟着叶柳杏入府,明白么。”
“是。”
少女光着脚裸跌跌撞撞奔回家,瞧见院子里站了几个穿红的轿夫,立着两个双发髻的丫鬟,她险些一口气没吊上来。
顾不得细想她准备冲进里屋,却被个肥硕的婆子拦住了,正是那到处说烂媒的陆二娘子!
“哟,姑娘,怎么才回来!您今日嫁了沈家二公子往后倒是极有福分享的哟!”陆二娘子正手拎着大红手帕站在门外拉着她笑个不停。
那手帕里的脂粉气熏得呛人,叶柳杏人在气头上:“谁同你说我要嫁人了!多管这份事扰旁人清净,怎的不把你女儿嫁去冲喜!”
她眼见得养父母拉着他们亲生的小栓子,叶妇掂量着荷包,里头装的沉甸甸的问都不用问,定然是银两!
她只觉头晕目眩:“娘!多少钱你就把我卖了!”
“哟,闺女,这话说得,五十两银子多一些,你嫁去沈家过的是二少夫人的日子,咱们家跟着你得了福嘞,你弟弟还要上学堂,日后再成亲的。”
“什么意思?”她眼里沾了泪:“五十两多...拿我去换个你儿子的光明前程?娘。”女孩还是跪下了,她祈求母亲:“求您了,女儿早已心有所属,不能嫁过去旁人,陈家长子说要娶我为妻,您让我如今嫁去守寡...求您三思,别,别留我过去办丧...”
叶妇不情愿撤回身子,嫌弃又鄙夷:“你敢背着爹娘儿女情长?陈家穷成那样你也敢嫁?能为我们家带什么好处?我养你那么大可不是让你想着外头的!”
“娘...我,可以上镇上纺织,还能清早奔山上去伐柴,我...”她抽泣着跪步往前挪,祈求一丝希望。
“你嫁去沈家已经是说好的事的事情,两全其美!”
“不....没说好,我..我不知道的...您没和我说哪怕一声....”她垂泪似乎也没有用了。
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别人都看不见,糜说:“你瞧,我说的哪有半句假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女儿家又是捡来的,拿来那么多要求,真是晦气!”叶妇抻着袖子捂鼻,屋内有股腐烂的味道。
“不,我不...不能....”
绝望的姑娘站起身没有任何预兆地直往墙柱子上撞,剩的是一片眩晕。
“真是的,见笑了诸位。”叶妇干笑着,陆二娘子不知回什么好,倒也是跟着干笑。
两个沈家丫鬟中的灵巧的的一个本来在看这场热闹,她忽然怔了一下,瞳色混沌,复而清明。
“阿糍?”另一个丫鬟唤她。
“噢,无事。”阿糍上前一步摸摸自己的手背,心里窃笑,对面前的人族们说了句:“今夜是要赶时辰的,请让我们为二少夫人梳洗换上吉服,以免误了时辰。”
“请。”
“诶,二位姑娘,不用换里衣了,披个外面就行。”
“是。”
不是撞了重物眩晕了就能死的,叶柳杏只觉额间发痛,一摸却没摸着血迹连撞的口子都没有。
“别摸了,我消的。”糜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算是被吵醒的。
“沈家这是将红喜白丧一同办了啊!”
“哟,前几日才听得,叶家那柳杏真要嫁去给沈家老二那短命鬼冲喜啊?不如嫁给我呢!”
“你这莽夫出得起那银两?听陆二娘说了,五十两银子,后来还多添了呢!”
“两日前死的是那肺痨啊?先在才去说结个姻缘有份,这哪是缘,分明是要那姑娘的命啊!”
“五十两?那叶家老蹄子哪得来的福分!养个女儿还得了银两!”
“哼,养的女儿当工具卖出去了,养他家那小栓子,我倒要看要养出个什么名堂来!”
“看来这沈家庶子也不是被重视的,你们瞧那花轿,多寒碜!”
.....
糜掀开花轿帘子去看外面丑恶,柳杏才发觉现在入夜了,村子里爱看热闹的,这个时辰还出来看她出嫁。
夜半唢呐响,吹得人心凉。
叶柳杏正盖着大红盖头坐在那顶材质不怎么好的花轿里。
她悄悄从里衣摸索出枚不大的玉佩,攥在手心里,指尖打颤。
“叶姑娘,你回答一下我,冲喜,冲的是谁家的喜?”
“沈家的。”
“那谁去冲这份喜啊?”
“柳杏。”
糜坐在一边,掏出一只柳杏见过的尸手,掰下一根食指塞进嘴里咀嚼:“你怎的如此消沉?我说了,来救你的,你愿不愿意啊?”
柳杏心有疑虑,她不愿如此伤人:“你别想了....不能残害旁人性命...该成罪过的...”
“我挺讨厌你们人族,是分辨不清,罪过论不断,有罪都自糟。”
叶柳杏没说话,手里那玉佩会散发温度,暖意绕过指尖。
她心里想着郎君未归,满脸愁容。
“我的叶姑娘..”窗帘子再次被掀开,是沈家的丫鬟,脸白,黑夜里吓了柳杏一下。
“何事?”
“前边可就到府了,按规矩你不能走正门,得从偏门入府。”
“嗯。”
柳杏听见声乌鸦报丧似的传唤:“二少夫人到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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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