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都扫完了?”
南宫鸣一回到红玉山庄,就看到柳和歌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手上那张空无一物的白纸:
“天天就捧着一张白纸看。”
柳和歌不知道如何回答男人,只是默默将那张白纸折好收回怀里,随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扫把开始清扫没有必要继续清扫的院落。偌大的红玉山庄,就算与南宫世家那盘踞矮山之上的庄园相比略显寒酸,但让柳和歌一个人呆在里面,他依旧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南宫鸣也清楚这个孩子古怪的脾气,虽然不会忤逆自己,但是总归是一副防着自己的样子。确实,将他带离盛涯村算是一时冲动,没有地方可以安置这小子也只能将这新宅交给他打理。
“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不住人?”
柳和歌的提问,让南宫鸣从反思之中抽回了情绪:
“我也不知道,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工匠们已经建好了,我钱也花出去了。”
“那你希望这里,是给谁住的?”
“问那么多干什么,做好我安排给你的事情,把李素教你的武功好好练练。这个宅子的主人会是谁,不是现在的你需要思考的事情。”
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呢?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南宫鸣摇了摇头,把自己那些基于计划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暂且抛之脑后,对着柳和歌说道:
“晚上多烧几个菜,来几个客人我要招待一下。”
柳和歌点了点头,拿着扫具离开了。
红玉山庄的地下,是一座阴暗的地牢。
本就是建在湖心小岛,潮湿阴冷是必然之事,走道两侧的牢房如今空空如也,但柳和歌明白南宫鸣做的每一件事情肯定有着他的意图。
走廊的尽头,是烛火与男人们的笑声。
他端着食盒遮盖着自己的视线,让矮小的自己进入这江湖人的聚会之中。
首先看到他的是蒋雍,九堂酱堂的主人,也是在场这些人之中书卷气最重的人。说实在话,他本来就是个寻常生意人,若不是生意与南宫世家有关,自己也不会在这场集会之中,他见男孩一个人端着食盒略显吃力,就先一步离开座位替柳和歌拿过重物:
“南宫家主思虑周道,还知道搞点夜宵来祭祭我们几个的五脏庙。”
几道寻常的家常小炒送上了桌,柴进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于是对着柳和歌大喊道:
“喂,小子,再去搞点酒来。”
这东北林场的少爷吼声洪亮,让男孩在一阵哆嗦之后飞快的跑开了。游彻舍拍了拍邻座的柴进,劝解道:
“那可是主人收的徒弟,下一任九堂的总堂主。”
还不等大家错愕,南宫鸣赶忙摆手否认:
“只是个想法,还没定数呢。”
严飞搂着自己好兄弟蒋雍的肩膀,也跟着大伙一起起哄起来:
“就那小瘦皮猴,我要生个闺女估计都比他壮,哪有什么做总堂主的架势啊!”
“就是就是。”柴进附和道。
几个人一搭一唱谈天说地,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聚会。待柳和歌吃力地将那几坛酒送到地下密室之中,也又被柴进一声吆喝吓退了:
“大人说事,你个小子哪凉快就哪呆着吧,哈哈。”
酒,让话越来越多,但南宫鸣却一口都没沾。
九堂,毕竟不是一个酒肉朋友的同乐之地,他看着几位兴致高涨,也不免要说些话破坏这轻松的氛围:
“自我娶了阙家小姐之后,也是托了各位豁达,才让九堂的生意风风火火蒸蒸日上。”
“只是家父特意留下这钱让我维持九堂,就是看中各位身份,补偿各位的。若不是几位不在乎家父对诸位父辈祖辈所造成的损失,今天顶多就我和斌黜武那二世祖,还有彻舍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几位听到南宫鸣如此发言,想必接下来肯定是要说些重要的事情:
“南宫家主,我们兄弟几个托你的富不算飞黄腾达,也是赚得钵满瓢满。真有什么打算就说出来吧,我柴进倒是要看看谁会为难你。”
其余几位听闻,也是点头表示同意。
南宫鸣环视一周,眼神之中唯有跳动的烛火:
“我若是死了,九堂的下一任主人,就是那孩子。”
啪的一声,却是柴进拍桌而起:
“不可能,南宫家主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可待柴进站起身之后,等来的不是响应,而是依旧坐在位置上的各位一脸沉默以用来掩盖错愕的表情。
“我承认,这个位置油水很多。”南宫鸣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向下拖动着自己的脸皮:“也许给我的儿子,你们也都能接受。”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儿子背负上那么多的重担而已。如今的九堂不过是一亩三分地的买卖,往后人多了,难免要和别人硬碰硬。”
“培养一个敢打敢杀敢死的总堂主,也比让你们自己提心吊胆来的好。”
见没人反驳,南宫鸣的手也脱离了满是冷汗的脸:
“没什么事情,就散会吧。”
“你收了那黑皮小子为徒之后,一点武功都没教?”
斌黜武与南宫鸣两人相聚,泛舟鸣江之上:
“我还以为你要倾囊相授,让这江湖知道你南宫鸣也可以做做武学大家,培养个高徒出来。”
南宫鸣缓缓睁开闭上的眼,从小歇的姿势坐端正了起来,面前斌黜武已经备好了茶,口渴的他抄起杯子牛饮而尽:
“我的计划,并非是那么安排的。”
听到计划二字,斌黜武本因与挚友出游所带来的欢喜瞬间被眉间的愁云掩盖:
“你的计划是什么?”
“说谎,”南宫鸣放下茶杯风轻云淡地说道:“说一个弥天大谎。”
“就如同你和香向梦说的,红线蛊有解药一样,一个足以杀了自己的谎。”
听到这里,南宫鸣笑了。斌黜武坐在他的对面,很明白这苦笑被南宫鸣硬生生地笑成了被人拆穿时尴尬的笑:
“一个毛头小子还不够,那女人还希望我和她再生一个,以为这样就能绑住我,只可惜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又怎么能明白我呢?”
斌黜武看着南宫鸣,问道:
“只眼医怎么说?”
“还能这么说?我用功体剑气强行压制蛊毒不发作,换来的结果也只能是折寿咯。”
他哈哈地笑着,仿佛说着一个好玩的玩笑话。可斌黜武却不打算听下去了,重新为南宫鸣沏上了茶:
“说道孩子,我也蛮想知道从流如今在上清山过得如何。”
“难得你家老不死可破戒放人,多少是认可那孩子的天赋了。斌家数百年来第一位剑道天才,拜入天下道统之一的上清剑派,真等到她出山那刻,也许也是她名动江湖之时了。”
“也是托了你的关系,再说她也没什么与人相斗之心,若是决意要在山上做一辈子坤道,那我可能就要把如心赔给你家亦小子了。”
“如真是这样,我就让南宫亦也上上清山去。我也不稀罕这南宫世家是谁在话事,要是镝叔到那时还没死,就让他决定这南宫家的未来的,反正到那个时候计划已经实施,我所忧虑的所谓宿命,也已经被我斩断了。”
斌黜武听完他洒脱言语,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举杯说道:
“我以茶代酒,就那日的不辞而别向你道歉。”
南宫鸣看着斌黜武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也举杯相迎:
“那不是你的主意,对吗?”
两人仰头饮完,斌黜武才缓缓回答道:
“是从流的打算,只是同我说此地事情已了,没有什么驻足的理由。”
南宫鸣听到这话,扯动了嘴角,像是耍着无赖般开着玩笑说道:
“我看上的儿媳妇,多点别人没有的本事,正常。”
斌黜武赔笑,却看到南宫鸣喝完那盏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
“难得相聚,你不多留些时间?”
南宫鸣抹了抹嘴上的茶水,看着坐着的兄弟,一脸随性地回答道:
“等计划完成了,孩子们安稳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腻歪在一起。”
“现在,我要去赴一个约。”
斌黜武看着男人的此刻模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险些忘了南宫鸣这个人还重情重义。
月色下的柳家堡显得格外僻静,依山而建冲天而起。堡垒层层叠叠,守卫也是密不透风。可南宫鸣与司马流霜两人站在不远处山头之上,任凭男人随意调侃这铁壁铜墙:
“就这些人,你一个人杀就足够了。”
司马流霜冷眼,却也不知南宫鸣为何那么有自信。柳家神算江湖闻名,旗下奇人异士不计其数,是两人武功超群也绝对不能贸然进入的江湖险地。可南宫鸣既然选择这个地方履行自己的承诺,她也没有什么回绝的理由:
“如你答应给我的是一个柳家堡的人,那你可以解释一下这个即将被我们抓来的人又要如何听从我们的安排呢?”
南宫鸣看到司马流霜这样一问,自然开怀大笑,若是自己的安排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满意,自己还算什么江湖男儿:
“你常年都在北域,不知道中原江湖的情况也正常。柳家老神算已经多年没有露面,而这神算之能每一个柳家人都有可能觉醒。为什么你迟迟没有听说新神算露面,为柳家撑场面呢?”
司马流霜不想和南宫鸣玩哑谜游戏,于是干脆问道:
“是因为这个新神算没法露面?”
“正解,我听说这代神算的能力绝非一般卜算,而是算测凶祸之能,柳家人觉得这小子不详,就关在了地牢之中。”
女人听完男人解释,紧缩的眉头倒是微微舒展了开来:
“我可以听下你的理由吗?”
“什么理由?”
“选这个孩子的理由。”
南宫鸣没有料到女人会突然发难问道这事,也只能挠了挠后脑表示尴尬:
“要知道,我挺不希望你出事的。”
“我是魔道教主,你是正派世家,若我真的那日遇难,也没有要你救的道理。”
“流霜,你这是体贴我吗?”
司马流霜想用手盖住南宫鸣那张讨人厌的嘴,可伸到半路却在空中停了下来,最后也只好无力地收回了手:
“我权当你在利用我。”
嘴上虽然还是死硬,却架不住南宫鸣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赤红色的纹路代表着不断激发的蛊毒,南宫鸣却偏要用这种致死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硬气: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女人二话不说甩开了男人的手,只看着红色的纹路自他的右臂一路向上,盖满了他的右脸,豆大的汗水低落,似乎还掺杂着点点血丝:
“你利用了斌黜武,利用了九堂,为什么就不会利用我?”
南宫鸣吃了地笑了笑:
“你忘了,我为什么希望你帮忙协助计划吗?”
没等女人回答,男人得意地笑了:
“我只希望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完成你当年说的那件事。”
司马流霜脸不会红,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设想的完美结局之后,接受自己的美好生活。
她看着男人慢慢无力,干脆地躺倒地上,坏坏地欠欠地对着自己说道:
“麻烦司马大教主自取了。”
“我扫完了。”
在红玉山庄小亭之后打盹的南宫鸣,被柳和歌的一句报告惊醒。他睡眼惺忪地看向那个黑皮小子,却不免想起前几日司马流霜抱走的那个,浑身遍体鳞伤的断臂小鬼。
见柳和歌就捧着扫帚站在自己跟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精神些。当掺杂湖水气息的空气吸入肺部之中,南宫鸣决定将一些事情与柳和歌吐实。
他微微抬起头,看下孩子说道:
“武艺,它是用来守护人的工具。”
柳和歌一听武艺二字,立刻来了精神。这几个月在红玉山庄枯燥的打扫日子也许就在今日到头,自己终于可以和南宫山庄的世家家主学习武功,名扬立万了。
就如同李素叔叔一样,做一个江湖大侠。
“我不会教你任何的武功,我也不会把你母亲的剑归还给你。”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无情浇灭:
“作为棋子,你都不够格,我又怎么指望你能帮助我,帮助亦那小子呢?”
南宫鸣起身,缓缓走到了浑身颤抖的柳和歌身旁,牵起了他的手。
两人一路向山庄深处走去,直到步入那座位于地底的阴暗地牢。
除了火烛闪烁,还有走廊尽头闪烁的诡异红光。
两人的脚步,在空无一人的地牢中回响,直到两人走至无明长夜之前,才让这地牢归于平静。
南宫鸣开口,打破了平静,他认为这江湖无人能够安息:
“我能给你一切我能给予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不要你为南宫家效忠,我只希望你能不要背叛三个人。”
“我的要求真的不高,三个人而已。”
孩子抬起头,看向大人递来的红木小盒,他用双手捧着盒子,感受着其中的生命,发出了对于自己毕生追求的又一次询问:
“是谁?”
南宫鸣笑了笑,伸手取下无明长夜,而孩子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缓缓地打开了木盒。
“我,亦,还有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里没有旁观者,所以没有人知道红玉山庄之下,那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嘶吼,究竟是一个人的蜕变,还是两个人的没有意义的逃避般的承担。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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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剑者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