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是出去,但也走出城外有四五里远了。
他们两人一人走在路的一侧,手持着兵刃缓步前行。在他们两人身侧路过的,是游子,是车马,又或者是各式各样的归心似箭。
柳介厄开了口,只是望着眼前的山说道:
“我知道你想在山里打。”
游全得明白这个人读的懂别人的心思,又或是看得清未来,于是问道:
“那你有没有看见自己死在我的第几箭之下?”
柳介厄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笑得合不拢嘴:
“省省吧,你若是明白我的本事,就应该清楚贸然对我出手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少年将手中短弓握死,让那木质的弓颤抖且发出挤压的声响:
“为什么要杀香姨,你就算是那些叛徒雇来的杀手,也不应该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出手。”
柳介厄也没有料到游全得会这样问道,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大山,抛出了一个疑问:
“你知道,我是薄渊宫派来的杀手吧?”
少年点了点头,却是对着那碧绿青山点的头:
“嗜杀成性的冷血杀手,这样的人不少。”
“那杀手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游全得回答不出,只是低着头继续随着柳介厄向那青山走去。
待绿荫遮过自己的头顶,他明白自己已在山脚之下。
柳介厄仰头望向山道,问道:
“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我赌你的箭伤不到我。”
少年抬起头,笑道:
“好,我赌。”
一声爆响,两人已不在原地。
唯留在地的,只是柳介厄刚刚所立位置上的一只箭,一只箭羽都没入土中的箭。
炙热的火焰所照亮的,不仅仅是十全阁的顶楼,更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尊严。
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或多或少地都改变了这个江湖。
所以当南宫亦放下酒杯的那刻,只能用这烂醉的身体发出没有逻辑的话语,他自恃这个武林谁见了自己都要低声下气,因为不这样的做的人多半都死了:
“百川,我好冷啊。”
焚风之中,火光之下,男人的阴影延伸到南宫亦的座椅之前。
就算是武林第一世家的主人,南宫亦在他的眼中是如此脆弱:
“你从来都不怕冷,至少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他的酒没醒,依旧说着胡话:
“冷,没人在身边自然冷。我不像你,高官厚禄,老婆孩子,生活过得一板一眼没有乐趣。”
金百川笑了声,反正南宫亦此时也分辨不出他的笑有多少含义:
“同样的日子你也可以有,你不要罢了。就怕你事情做完,你儿子也记不得他老爹生作什么一个模样。”
“对啊,有孩子总归是件麻烦事。”
他好似忘记自己已经喝得烂醉,站起的身子颤颤巍巍,刚刚踏出一步就连着酒壶酒杯在地上发出不同的声响。
金百川没有扶他起来,哪怕此刻他的阴影已经盖在了南宫亦的身上:
“我上楼的时候,没见着那柄五芽。”
南宫亦的脸贴着地板,感受到的是吹在脸上的暖风,和手指摸到的,那与十年前无异的纹路。
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与陌生,仅仅是因为一个人不在,让南宫亦失去了对于变故的想法:
“丢了就丢了,反正没有柳和歌,我也找不到剩下的剑。”
金百川蹲下身子,用他最擅长的笑容,回应着灰心丧气之人:
“易剑,如今就在城外。”
“游大侠。”
游彻舍不知道一下楼,在十全阁的大门口就撞见金百川:
“大侠免了,荒村野人而已。”
他握紧了手上的五芽,尽管它看起来只是寻常的一柄木剑。可是游彻舍还是要赌,去赌面前的朝廷高官见没见过那本该属于契约之中的小小要素。
金百川只是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笑容。让眼睛弯曲的弧,变成弯曲的线:
“一箭穿魂的名声,江湖上听过的人不少,但实际见过的没几个。如今家中长辈一个,我一个。”
游全得并没有带兵刃,也不想用五芽在南宫家的地盘上动手:
“金大人尽管说就是了。”
“也不过是听家中长辈瞎说,说是几十年前南天洞府的掌教被人一箭钉死在...”
他走到游彻舍的身边,却是没有把话往下讲,只管自己抛出新的疑问:
“你肯定很好奇,我对南宫家了解多少,对九堂了解多少。”
“我只在乎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
金百川放下折扇,没有扭头,却在游彻舍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我只在乎,现在九堂谁说的算。”
游彻舍的手,慢慢缓下来了:
“你这句话,让游某很危险啊。”
金百川只是哈哈一笑,走进了十全阁之中:
“九堂堂主就死在这建康城,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好在我的人已经接触贵公子告知前因后果,游大侠只管把剑送去助他杀敌即可。”
可当他前脚踏入那栋他曾言不敢进入的楼宇之中时他又附上了一句:
“江湖仇杀金某管不得。金某要的,只是天下太平而已。”
柳介厄能看到的,是自己能看到的。
就如同他数的清楚自己的胸口会因为喘息起伏多少次,就如同他算得明白那些被箭风掀起的枯叶会有几片落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没有料到这个情况,没有料到山中的杀阵。
十八个人,十八个同游全得一同长大一同生活的少年,十八柄弓。
这就是油堂最精锐的十八人,九堂中最危险最缜密的野兽群。
不过,他也没有中箭的左手可以捂,也看清了十九只箭射来的方向。
手中寒暑易节流光溢彩,他的眼中所能看到开始不仅仅只有败局了。
惊弓之鸟飞起,停滞。
冷冽箭风吹起,停滞。
杀手的剑,动了。
“中了吗?”
半跪在树上的老一望着眼前的那片林子如此想到。
就算是江湖的一流好手,也料不到这搅动天下的七柄剑到底有多大的威能。老一凭着感觉射出的一箭,他没有把握。
离自己最近的老三至少有三十尺,他不敢出声让人查探结果,只能把可能压在杀阵众人的默契。
可他赌错了,当那一只箭向自己射来时,他才明白。
白衣杀手,宛若山中的一道银光,在自己挡开自己射出的那一箭的同时,整个人已然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第一个!”
林中之树轰然倒塌,紧接而来就是无数飞矢朝着那方向打去。
剩余之人在反击之后不断缩小包围,让彼此出现在眼界之中,也保证目标出现的瞬间他们有足够的把握去击杀对方。
把握?柳介厄却是冷笑。
他躲在那被自己砍到半截树干之后,身边还有同为一半的尸体。
他没有能耐去看清别人的心思,却能去揣摩对方的想法。
脚步踩在枯叶之上,沙沙作响。
他们毕竟不是专门的杀手,对上自己有多少吃亏都不自知。
柳介厄的冷笑越来越剧烈,剧烈到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
一步步,一步步的包围与逼近。
他明白起身之后,十七只箭足以杀了自己。
但是他所看见的是自己如何杀了这十七个人。
十七人,十七种方法,十七种结局。
可他不要这些,他要第十八种可能。
他还看不到,看不到就要赌,同这些后生晚辈一起赌。
赌生死的可能,柳介厄自认自己运气向来都很差。
他能看见的结果还称得上是赌吗?
所以他起身,一把猛然起身。
反手弹开,每一支箭都很好地没入人的额头。
倒下没有那么及时,只因为尸体被看不见的手牵引。
柳介厄转身,望见山头。
他看到了那第十八种可能,只因为游全得松开了弓弦。
他同时也看到,为什么自己直到此时才能见到这杀局的一手将军。
一道绿色的光划过天际,没入林中。
巧无声息。
游全得却明白,这并非终结,他的手依旧举着那柄短弓,对准自己所看到的敌手的位置。
啵。
是竹子拔节的声音。
啪。
是果实落地的声音。
叮。
是兵刃交击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在那三声的不断重复后不断重复,宛若整片林都活了过来一般。
所有在林中的生灵,不要命地向那中央奔走生长。
树木与藤木交集成最无情的杀器,冲刷洗涤。
动了,整座森林动了,成为了人间最血腥的杀戮场,成为了世上最无可能的血腥绘图。
狂猛之兽,诡谲之木,向那中央不停冲击,宛若无数的海潮再次汇流,激起最血腥的水花。
在他放下弓的那一瞬间,这一切又仿佛根本不存在,只留下一个覆盖鲜血的空无巨坑。
那柄象征新生的五芽,就安静地立在那血泊之中。
而吹来的风动了少年的发,让没有表情的他看不清也看不到自己身后那抚摸着自己的一双手,那不存在的女人。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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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男人,女人,还有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