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算来,这已经是他外派调查这件案子的第六个年头了。
他望着衣箱里积压多年的斗牛服和雁翎刀,心想或许自己真的快忘记了锦衣卫这个身份了。
夜色渐浓,小寒江畔的石桥上。他远远望着那个男人,他认定他就是这件案子唯一的希望。
陆仁甲!!
要不是这个人向自己询问关于马三和的事,他至今都不会查到那件案子会和马三和有什么关系。他相信他一定还会查到更多消息。
所有的真相都要靠他将之于水面。
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有杀气!他看向陆仁甲身前十步的两个青衣男子,那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石桥上,陆仁甲浑然不知,仍然低着头向前走。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梅姑娘告诉他的马三和的故事。还有,那个名单上被梅姑娘认出来的人。
他正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路两旁,那两个青衣男子望着陆仁甲邪魅得笑着。
他们俩的手上拉着一根细长锋利的钢丝,只要陆仁甲再往前多走两步,他的头保准给钢丝削下来。
陆仁甲继续低头走着,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呢?”直到他的脖子就和钢丝仅仅相差一根汗毛的距离。
雁翎刀终于及时赶到,一刀斩下,钢丝瞬间崩断,拉紧钢丝的两人摔了一个趔趄。
“快跑!”
陆仁甲一愣居然是卖豆腐的小六子。他怎么会这个打扮?手上还拿着刀?
“快跑啊,你想死吗?”
重新站稳的两人马上回过神来。他们掏出靴子里的匕首向燕小六和陆仁甲刺来。
燕小六的刀法虽然生疏了许久,但是对付这两个小喽啰却还是不在话下。
他们想要近身,可兵器都是一寸长一寸强,燕小六把雁翎刀舞得密不透风,他们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小六你是锦衣卫?你不早说啊!害我绕了这么大一圈。”
“少说两句风凉话,你被盯上了,你知道吗?”
“他们是魔教的人?”
当那两人听到陆仁甲说出“魔教”两个字后,瞬间瞳孔放大,跟身旁的兄弟交换了个眼神,立刻转身逃走。
见二人逃走,小六终于放下心来。他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调,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样子,板着脸转过身来。几乎是将陆仁甲提着,把他往自己家里拽。
他家的衣箱子下藏了一个密室,就是为了询问犯人准备的。
“陆老三!”
燕小六厉声呵道。
听到这个称呼,陆仁甲瞬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你知道我最烦人家这么叫我。”
燕小六把身上的雁翎刀拍在陆仁甲身前。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以为这样就能唬住陆仁甲。
可是陆仁甲吃了他六年的豆腐脑,早把他当朋友,两人也早就熟络了,哪还会怕这些。
“来来来,有本事往这抹!赶紧的!”他居然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眼见果然唬不住他,燕小六也认怂了,不装了,摊牌了,马上改口道“陆哥,陆哥。你把刀放下吧。我服了,好吧。”
陆仁甲这才满意得把刀放了下来。问道
“小六,你怎么是个锦衣卫啊。还有你在白城卖了六年豆腐,到底在查什么东西啊。”
燕小六对他知根知底,今后还有事托付于他也不相瞒。
“你可听说过六年前的河东大旱?”
“你说的是不是朝廷一千万两赈灾银子被劫这件事?”
这片地面要惊动锦衣卫调查的也就六年前的这件大案子。一想,小六子也是那一年“逃”到的这里。
那些年,白城的墙面都快被朝廷追捕,悬赏的告示贴满了。可是朝廷丢的那些银子却愣是找不着。
错不了,就是为了这件事了。
“可以,有两下子。你是真适合当锦衣卫,要不要我给你写推荐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啊!只能守着我们家的铺子。再说了,我没武功,当不了锦衣卫。说正经的,你都查到了哪里了,又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
“前日,我查到你打听的马三和。今日你上春风楼一定有发现吧。”
既然他救了自己一命,他也不再相瞒。把今日春风楼上听来的马三和的故事说与他听。
燕小六听完故事后,仔细梳理。突然拍桌而起,大喝一声“好一个黑吃黑,贼杀贼的妙计,怪不得查来查去都是一团乱麻。”
看来小六有了线索,陆仁甲赶紧向小六打听道“你都查到什么了。”没想到小六很是大方,把所有查到的说得干干净净。
“回风堂惨案后,我暗中调查了马三和所有的出入场所。终于在马三和城内买下的一座宅院里发现了他藏银子的箱子。
箱子的封条虽然不在了。但是做箱子的木料与规格都与朝廷要求的一模一样。”
陆仁甲惊道“你是怀疑魔教抢了朝廷的银子,马三和他们这些人又抢了魔教的银子?”
可他还是不解道
“朝廷的官银都是有标记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花的出去?”
燕小六这点却还没想通,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箱子里还剩下三百多两,这些银子都是寻常银子。
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是我不知道的。但是马三和和赃银的关系是跑不了。”
燕小六又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那个三花教的背景?”
“这我哪里知道?”
燕小六却好像是在引自己的话头,故意说给陆仁甲听。
“听说他们信奉道教,认为将恶人打入地府能助自己得道成仙。为了躲避官府追查,他们藏匿于各个山头,很少在江湖露面……”
话只说到一半,燕小六突然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
陆仁甲赶忙上前查看。却见到燕小六白布帕子上已经有了洗不干净的血印子。看来小六这咳嗽不是一日两日的问题了。
“小六你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病?平常见你好好的呀!”
燕小六眉头紧蹙,面色煞白,样子还十分痛苦。原来先前他是用内功维持的身体状况。
刚刚一番大战,内力耗损,面上强撑出来的血色难以维持,终于褪了下来。
陆仁甲见他面色如此之差,忍不住又问“小六你到底怎么了?”
燕小六摇了摇头,面上表情透着无奈,自嘲
“老毛病了。没好过,一动手就犯病。以为还能撑个把时日。可是现在看……”
“你啊!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你已经被人盯上了。随时性命不保。找不到凶手的话只能去隐姓埋名躲个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
陆仁甲一听立马摇头
“那我的店怎么办。你知道我们家是有祖训的,而且我的爹娘……”
燕小六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只有你离开白城,伯父伯母才能安全!”
“你的店,你父亲会料理的。要时你再这么不知好歹,马上就会死在那帮人手里。刚刚你也看到了,有人已经要杀你,如果你继续留在白城,难保不会落得马三和,回风堂一样的下场。”
听完小六的话,回风堂与老王一家的惨状立马浮现在他的眼前。难道真只有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