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过去,所有失踪女眷全部被找回,安全回家,一部分男丁也有了下落,正在巡捕衙门的安排下陆续回家,只是有一部分青壮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撒网继续寻找,别无他法。
帝京之中,又暂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微风不寒,街上行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三两结伴谈笑风生,商贩及店肆的老板们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吆喝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如画衣铺,出奇地热闹,放眼望去,全是大户人家的女侍婆子们跟着自家主子争着量身裁衣,送到老板胡成手里的是沈暮雪设计的各种衣服款式图纸。
沈暮雪也趁此机会大赚了一笔,足足有二百多两银子,在上官石的首肯下,她全部留下了,用作去滁州别庄一路上的开支及生活费。
沈暮雪一直对着院中的桂花树发呆,秋风一扫,又是些落叶裹着花瓣悠然落地,侍者们连忙拿着扫帚清理。
沈暮雪回过神,看着身边的蓝玉和灵儿说道,“你们可想好了?滁州别庄的条件不比这里,我也不是去休养的,你们跟着过去,怕是又要吃苦了。你们还是留下吧!实在不必一直跟我。”
蓝玉蹲下身抓着沈暮雪的手说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自从奴婢跟了您,奴婢就是您的人,您去哪儿,奴婢自是要跟着,也方便照顾。”
“小姐!”灵儿也跟着蹲下去,“奴婢还记得当初得您收留的时候,可小姐您忘了当时跟奴婢说的话了吗?你这么快就不要奴婢了吗?”
灵儿说着,灵动的双眸泛出水光,几乎就要委屈地滴下泪。
“你这丫头,我哪有不要你们,只是……”
“小姐,您刚开始就说好的,我们三个人,要一直在一起。”
沈暮雪又哭又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十天之后的清晨,秋意更浓,风也寒凉了许多,侍者们按部就班地清理院落中的落叶,洒扫浆洗,从来没有因为府上多个人或是少个人而有丝毫变化。
沈暮雪收拾了包裹,趁着上官石不在,带着蓝玉和灵儿出了上官府的大门,府上备的马车正在外面等候,驾车的是个中年大叔。
就在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嬷嬷也拿着一个包裹跟了出来,沈暮雪上前迎接,“嬷嬷好,请问您是?”
虽然知道是府上的嬷嬷,但沈暮雪毕竟回府不久,从不知道她到底是负责哪个院的,恭敬地称呼嬷嬷,自是错不了的。
“大小姐客气了。”这位嬷嬷对沈暮雪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姓吕,是府上西苑杂事房的嬷嬷,平日里负责主子及家丁的生活,只知埋头做事,很少出面。”
吕嬷嬷不惑有半,面色和善,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却也让人舒服。
“吕嬷嬷。”沈暮雪回礼,看着她肩上的包裹问道,“请问您这是?”
“老爷吩咐奴婢跟着您一起去滁州别庄,老爷说您对那里人生地不熟,怕难适应,奴婢跟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哦。原来如此。”沈暮雪点点头,随即仔细地打量着吕嬷嬷,吕嬷嬷恭敬有礼,面色和善,倒也不像之前的赵嬷嬷那边凉薄。
既是上官石安排的,沈暮雪也不好推脱,“辛苦吕嬷嬷了。”
几人说话间,上了马车,马车渐渐驶离,庄严奢华的上官府一点一点从沈暮雪的视线里远去,沈暮雪放下车窗帘子,闭目养神。
只是,在她放下帘子的那刻,上官玄迈出府门,远远地看着马车渐渐走远,神色莫名,捏着灵玉的手也愈发紧了。随从周图在一旁陪着。
“少爷,您可真大方,还把身边伺候的吕嬷嬷派去跟大小姐一起了。派去就派去呗,还非得拿老爷出来当挡箭牌,您当真舍得?”
上官玄瞪了他一眼,周图虽然面上讪讪地闭了嘴,心底还是颇不服气。
原来,被派去照顾沈暮雪的吕嬷嬷,是上官玄院中伺候的,当年许氏离世后,上官玄一直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府上的吕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一直像母亲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为人忠心耿耿,办事牢靠,深得上官玄信任和依赖。
这次听说沈暮雪要去别庄住一阵子,便鬼使神差地将吕嬷嬷派去跟着
她走了,再次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应该高兴才是。
上官玄皱皱眉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周图看着,继续不怕死地试探道,“小的就说您舍不得吧!”
上官玄手中的灵玉狠狠地敲在周图脑袋上,“胡说!这丫头行事乖张,到处惹乱子,她走了府上倒也清净,吕嬷嬷跟着也能规劝些,别再丢人丢到滁州去了。”
上官玄说着,干脆转身回了府,周图在后面跟着,腹诽道,“还不承认!”
静水湖上,有闲情逸致的客人们正在游船,一家老小其乐融融、
秋风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游船在湖面上微微随风漂游,船主人褚宸逸也不去管船只走向,兀自躺在船厢中闭门养神,胡翼无聊地陪在一边。
“少爷,您都这样躺了一个多时辰了,不累吗?若是真想,便去城门口呗!”
褚宸逸不合时宜地掏出折扇悠然地扇着,“多嘴。”
“少爷,您总说小的多嘴,可小的确确实实就这么一张嘴,您上次还说范五爷发春梦,依小的看,明明是您……”
胡翼自小跟在褚宸逸身边,二人虽是主仆,但长时间相处,胡翼却像是家人一般地存在,因此在褚宸逸面前,胡翼说话也十分随意。
“你可是皮痒了?要不都刑司的刑具你随便挑一种用用如何?”
“少爷您怎可滥用刑罚?小的又不是你的犯人。”胡翼撇撇嘴。
“哪天把你嘴缝上。你就不多嘴了。”褚宸逸余光瞥了眼胡翼,复又闭上。
“我看他说的没错,你又何苦为难他。你从小就是这样,想要的从来不肯主动开口,非得被动地等着,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一个声音从船厢外由远而近,随后船只晃了晃,再睁眼,一个人赧然出现在面前。与他同样有一副儒雅清冷的形象,宁世权的侄子宁弈鹄。
胡翼看来了说客,干脆走到船厢外候着。
褚宸逸坐起身打量着,“宁兄怎么有兴趣上我这陋船?”
宁弈鹄轻笑,“只要不是贼船,我都愿意上。”
“当真?”褚宸逸深深地看着宁弈鹄。
宁弈鹄被看的不大舒服,嗔怪道,“要不褚司正将我带到都刑司审查一番?”
听他这么打趣,褚宸逸忽然有些不舒服,便自顾摇着折扇,“原来宁兄也和别人一样,看到的只有让人惧怕的褚司正。”
“我们的逸小子,生气了?”
褚宸逸兀自看着湖岸的另一边,“不敢,宁兄现在可是名商,财大气粗,你能在帝京驻留,实乃一大幸事,我一介小小官员哪儿敢生你气呢?”
自从上次在百香居外碰到宁弈鹄,以及与他交谈时的感觉,褚宸逸总感觉他不一般,至少不像小时候那般明朗。于是得闲时,他便暗中调查,才发现宁弈鹄的不简单,不仅官商之间游刃有余,且黑白两道通吃。
“越说越来劲是吧?”
宁弈鹄板起脸骂道,随即让胡翼将船靠岸,然后拉着褚宸逸将他拽上了岸。
“宁兄这是做什么?”褚宸逸皱皱眉。
“我看你今日是无事可做的,我带你去喝酒。”
褚宸逸甩开他,“我不喝酒。”
“不喝也得喝,情绪绷这么紧,整天摆着副臭脸给谁看呢?!走!”
不由分说,褚宸逸被宁弈鹄拉走,胡翼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