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大漠中的那班匪盗不看僧面看佛面,反正不知到底领了谁的面子,见到夙安楼的商号通常是高抬贵手的。
副指挥使自上一次设赌输的心服口服后,有心请教□□之艺,不时造访夙安楼,与冯绍民叙话饮茶时,言谈举止颇为客气。
总而言之,自冯先生数九寒冬回来坐镇之后,夙安楼走的货最安全,通关牒文最便捷,已是尽人皆知。
由是,请夙安楼代为走货的客商络绎不绝。
起先,凡是客商的货,夙安楼概不接待。不知为何,忽一日,夙安楼无偿为客商走货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就传遍了安定的大街小巷。
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因人手不足,夙安楼亲自走货不现实,但授权客商在大漠中使用夙安楼商号,避免被匪盗盯上而导致人财两空的这等好事确实发生了。
短短几天,夙安楼几乎垄断了这座西部边陲小城的全部边贸,这一商号因此很快声名在外,甚至一些小城小邦的官方贸易都找上门来。
不必刻意,关系网便越织越密,更何况有心为之。
谁能想到,一位单薄瘦弱的布衣书生,坐在简陋的书斋里,每天打着她的商号交易的货值就已经达到了数以百万计,触角不仅到达了遥远的西方欧罗巴,甚至蔓延到了中原腹地妙州。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见过冯绍民的人不多,听过冯先生的人却数不胜数。
从照顾李兆廷一事上脱身出来的刘长赢再见冯素贞时,感觉夙安楼与之前比较,恍如两个世界。
她书房门前站了两个大汉,满脸络腮胡子,一人抱了一把军刀,来往客商在他们铜铃般大眼睛的怒目逼视下,忍不住心头狂跳、两股打颤,无论冯素贞的态度再如何温和,那讨价还价的声音都细若蚊蝇。
刘长赢并无例外地被瞪视了,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问,“冯兄,你这是,请了镖师?”
“他二人自愿的,赶又赶不走,只好随他们了。”冯素贞答道。
她手中正在算日子,前些天下过的雪在回暖的气温下慢慢消融,农户们都开始了新一年的播种。可听一路过来的客商形容,强劲的西北风仿佛还在南下。
刘长赢见天香也在一旁,趁四下无人,深深一揖,“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在这儿我是闻公子,才不要当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天香不耐的挥挥手。自己这一趟溜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以前是王公公,后来王公公死了,这一次,会派谁来呢?
“刘长赢,姓冯的忙着呢,本公子来解答你的疑惑。”天香示意他落座,自己起身亲自为他沏了一盏茶。
“多谢公子。”刘长赢受宠若惊,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茶盏。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天香话里别有深意。刘长赢到底还是先皇血脉,她心里自然是认他做兄长的,给兄长奉茶于她而言并无不妥。只是事关大明机密,只能彼此心照不宣。
刘长赢心里自然是感慨万千,血缘亲情带来的亲近感仿佛与生俱来,更何况一直以来他都很欣赏天香。
天香东倒西歪的坐回去,满不在意的开了口,“门外那俩人啊,因为欺负过姓冯的,以为谁都像他们一样呢,谁来了都要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哦?冯兄被人欺负了?”刘长赢觉得不可思议,他压低声音问道,“公子说的可是那个拳打欲仙帮,脚踢东方胜的冯素贞?”
天香偷瞥一眼正在凝眉思索的美人儿,转头凑近了用气声连说带比划,“就是她,因为小声小气,小口吃饭,被人说不男不女了。”
刘长赢赶紧憋了笑,冯素贞平日里文文弱弱,加上一张天下第一美女的脸,又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粗犷气质,说她雌雄莫辩应是相当准确。
“那后来,他们怎么愿意当门神了呢?”
天香至今想起来还气得磨牙。
冯素贞借到三百兵士,不安排加紧习武练兵,倒是整日里学文练字,把平日里舞刀弄枪的兵将硬生生憋得火起。副指挥使的亲卫本就傲慢无礼,冯素贞柔声细语地指挥他们做不想做的事,自然心下不服,拿定主意要找机会寻衅滋事,让她知难而退。
“门口那是对孪生兄弟,名为郭文佐、郭武佑,两人互为帮手、互为辅力,在杨宁城手下混得风生水起,渐渐目中无人起来,变成了挑事的刺儿头。开始时候是郭武佑找借口告假,撺掇了百来人,压根没把姓冯的放在眼里。”
刘长赢一听,自己都替冯素贞泛起尴尬,可转念想到冯素贞见了李郎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又相信她必然是浑不在意的,于是追问,“那肯定还有后来了?”
“那是必然啊,”天香拧紧了眉,用甘蔗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气死了,我收买的眼线干嘛学的惟妙惟肖的,导致现在眼前都有画面感。”
她还收买了眼线?
刘长赢觉得有点奇怪,天香干嘛非要知道冯素贞一举一动?不过自己这古灵精怪的妹子,其行为旁人难以理解反倒是正常。
“就说左边那个郭文佐,他默写文章的时候将不会写的字都画了圆圈,画的满篇都是,没写出一个字来,难道不是故意的?还支着腮歪头问,冯先生,你是怎么攀上我们杨大人的?听说,你有个美艳的夫人?”
天香不等他问,自己就说得柳眉倒竖、磨牙蹙额。
刘长赢眉心一簇,听这轻佻话语,分明是有意羞辱,这美艳的夫人所指必是萧七娘了。
“旁人还添油加醋,说特意去夙安楼看过,不仅美艳,还很泼辣,夸冯先生好福气。”
刘长赢听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他轻咳一声,委婉道,“这,不是夸奖。”
“我当然知道,”可醋意蔓延,天香自己哪里控制得住,她偷眼看了下冯素贞,确保她没发现自己在讲她的糗事后,继续低语道,“这个郭文佐还说什么,冯先生确实好福气,能让杨大人看上的女人,可不多见。”
天香仿佛就在现场,这些话让她学得闻之令人生厌。
刘长赢神情一滞,在他们口中,这位冯先生俨然成了向上位者献上自己的夫人,不择手段攀附高枝的人。
“然后郭武佑还打圆场说,冯先生不男不女的,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讲到这里,天香气得把手里的甘蔗撅成两截,这不就是暗指冯素贞不能人道,杨大人代行其事嘛。虽然冯素贞确实对自己各种坐怀不乱,可有资格数落她的也只能是自己,何时轮到他们在太岁头上动土。
连刘长赢都忍不住愤愤不平,“这可太过分了。”
天香猛地点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现在就有将门外的人再打一顿的冲动。
刘长赢还待再问,冯素贞听到了甘蔗断裂的声音,循声望过来,见天香怒气冲冲的模样,满眼关切的问道,“公子,你怎么生气了?你和长赢兄在聊什么?”
“没生气,没聊什么!”天香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关。
冯素贞哪里肯信她,疑惑的目光移到刘长赢的脸上。
刘长赢面色一窘,赶紧端起茶盏埋首喝了一大口,撑的腮帮子鼓鼓。
这下谁也别想让他开口说话。
“公子定是在讲我坏话。”冯素贞见刘长赢看到自己神色窘迫,恐怕话题与己身有关,便要诈她一诈。
天香小心脏突的一跳,小脑瓜飞速运转,“诶呀,你说你烦不烦,本公子和刘长赢在聊张馨怎么还不生孩子,我气他不争气,有问题么?”她还顺势翻个白眼,“自作多情。”
刘长赢被茶水呛了一大口,此时已上气不接下气,咳成了泪人。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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